我从未想过在我真正走进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时,我幻想的纯粹的快乐居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沉的失落。那座装饰精美的囚笼中饲养了许多如我一般的鸟儿。我们用歌声,用琴音,用舞艺吸引那些九天之上的人,换取一时的欢愉,一刻的安稳。
月光常常常常照故里,这甬道真长啊,长得我一眼望不到尽头。凌晨的暮色中,在西巷口的残败的落叶,有一个女人坐在街口乞讨。裹着褐色的麻布,怀抱一尾焦琴,唱着一首嘶哑的《念奴娇》。她的手被北风割成一道道,她的头发枯燥而杂乱,她的唇干裂渗出丝丝血意。从一朵灼灼其华的花朵堕落成尘埃中的一团糟粕。人活世上,如同草芥,如同流星,如同烟火,旧国九天云端之上的人,到如今何人可知她那一身的才情,何人可知她那风华绝代的容颜。
原以为此生,将会生无依无靠悄无声息的在街头腐烂成一具尸骨。那时,我瞧到了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对我笑,口中哼着一支半残小调,即使是带着显耀和张扬,我依然觉得是自己的幸运,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举目无亲的地步,可我想要活下去,活下去,我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我要回到那个宫廷,我要穿锦衣,用绸缎,捧金盏,喝玉液,就算死,也要死在高堂华屋中,死在锦绣绫罗中。
头顶的星空璀璨炫目,甬道上明明暗暗的灯火,我背着琴,回望那三十三座宫阙,如同十四岁那年离宫一般,着一身红色衣衫,袅袅走去,留下深深浅浅的影。
前路茫茫,灯辉摇曳,满城风雨,这把桐木琴既为君而弹,也请君为我遮一方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