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的问题是表达欲越来越缺失,似乎偶有一点小喜悦,不值得炫于人前;偶有一点困扰,不足劳烦朋友清听;偶逢大不痛快,又会觉言之无益诉之无用,即便讷讷欲言,到了嘴边不自然又变成了一句“天凉好个秋”,深觉欢寡愁殷是人生常态,一路活去就是,何须矫情呢。所以就越来越无言。这个状态当然非常不好,语言是文明的标志,所以一个人总失言沉默,那就跟动物差不多,敦厚的人像牛,阴戾的人像狼。沉默久了就会生出世之心。虽然也有可凭据的哲学:道家说大音希声,天何言哉?道家对常人有强烈的审美上的诱惑,逍遥遁逸,乘桴泛于海外,多自在的事情呢,连孔子烦恼的时候都会这样想。但道家在尘世中的理想是小国寡民,鸡犬之声不闻,是一种催眠状态的生活,对现代人是很不足取滴。
我现有的问题就是这样,真心知道孔孟是对的,人有三立的任务,虽然做到的人木有几个,但是这个积极的心态必须有啊,人无状态,跟咸鱼有什么分别。但生活却过成了老庄式,做眼前三尺的内的事,走足下十里内的地,不与人争气,而且渐渐的,对自己也不再争了。开展自我批评的时候,温柔和气,以安慰劝解为主。这种状态当然非常不好,得有改变啊,得行动啊,心里偶有焦急,于是列出计划:强健体魄是支撑龌龊灵魂的前提,今天起每日仰卧起坐五十个!但是一段时间以后,就缩减成了每晚仰卧一个,每早起坐一个,白加黑,两片。
参加这个“写出我心”的伟大活动,有这个自我救赎的期许在里面:再也不能这样活!起来,不愿做走肉的人民。但能不能自救成功,我也不知道。因为真的忘掉写字很多年了。二十几的时候,曾有一个从普通青年升级成文学青年的伟大理想。为此读了不少书。有一段时间挺认真做笔记,写博客。到了30上下,这些事忽然都失去了兴致,因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事情做多了,看着完全不像文学青年,反倒像B2铅笔。心底也很疑惑,明显不是那块料啊。读的好书越多,越会鉴别文体的好坏,就越绝望,绝望到后来,就把博客关了,默默上班、麻将,大排档。晾隔久了,偶尔回头去翻翻以前的这些字面东西,生一点惊讶:有几篇写的还行啊。唉!这种状态当然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