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安祥

明人倪苏门在《论书法》中总结了前人与自己的学书经验，提出了著名的书法学习“三段论”，今天我们一起来读读这三段指的是什么，都需要什么功夫。

凡欲学书之人，功夫分作三段：初段要专一，次段要广大，三段要脱化。
每段要三五年，火候方足。

凡是想学习书法的人，下功夫可分为这三个阶段：初始阶段要专一，次段（中段）要广博，终段（第三阶段）则是脱胎换骨、自成一家。而每个阶段，至少需要三年五载，才能达到“火候方足”的地步。

初段选定自己的“宗主”

所谓初段，必须取古之大家一人以为宗主，门庭一定，脚根牢把，朝夕沉酣其中，务使笔笔肖似，使人望之即知是此种嫡派。从有誉我、谤我，我只不为之动。 此段功夫最难，常有一笔一直，数十日不能合辙者。此处如触墙壁，全无入路。他人到此，每每退步灰心。我到此，心愈坚，志愈猛，功愈勤，无休无歇，一往直前，久之则自心手相应。

这一阶段，就是我们学书人必经的初学之路。这个时候，重点是“专一”。何为“专一”呢？倪氏在上面这个段落中，说得很清楚，就是取古人大家中的一位（称为“宗主”）为学习对象，朝夕沉浸其中，以学像、“笔笔肖似”为目的，争取把脚跟站稳。这个时候，不管人家怎么夸奖鼓励、怎么挖苦讽刺，都不为所动，只朝自己选定的一家，坚定地学下去。

倪氏再次告诫大家，这第一阶段也是最难的。难在什么地方？难在你怎么临、怎么写，也常有一笔一竖几十天下来都写不好的情况。这就好比一个人，碰到了墙壁怎么样也无法逾越。很多人遇到这种情况，就灰心放弃了。而一个坚定的学书者，必须“心愈坚，志愈猛，功愈勤”，一往直前，久而久之，就能做到“心手相应”，驾轻就熟了。

要达到这样的程度，需要多少年呢？“每段要三五年，火候方足”，初段也不例外。

次段逐家临摹数十日

初段之难如此，此后方许做中段功夫：
取魏晋唐宋元明数十种大家，逐家临摩数十日。当其临摩之时，则诸家形模，时或引吾而去。此时步步回头，时时顾祖，将诸家之字，点滴归源，庶几不为所诱。 然此时终不能自作主张也。功夫到此，倏忽又五七年矣。此时是次段功夫。

只有完成了艰难的初始阶段，你才可以做中段的功夫。方法是：从魏晋唐宋元明几个朝代中，选择十几个大家，每位大家你都要去临摹至少数十日。通过这样的临摹，你会对各家的字形、规范，时时铭记于心，并时时回过头来，回顾自己在初段选定的“宗主”，将各大家的字归其本源，不被诱惑。到了这个阶段，也还不能自作主张，写出自己的风格。这一晃，又是五年、七年的时间。而这也才是第二阶段而已。

终段达到无古无今、无人无我

盖终段则无他法，只是守定一家，又时时出入各家，无古无今，无人无我，写个不休；写到熟极之处，忽然悟门大启，层层透入，洞见古人精微奥妙，我之笔底逬出天机来变动挥洒。回头初试宗主，不缚不脱之境，方可自成一家也。到此又是五七年或十年，终段功夫止此也。书虽小道，果能上于羲献齐驱，为千古风雅不朽之士，亦非易易也。

到了最后一个阶段，就只是坚守一家，又常常出入各家。这个时候就是写个不停，不必顾虑古今大家，也无须考虑有我无我，写到熟极的时候，忽然之间就会灵光一现，顿悟大门开启，让你层层进入，洞见古人的堂奥，笔下迸发出自由挥洒的激情。这时候，我们再回到初段选定的“宗主”，发现已经不再受其束缚，这时候可以自成一家了。而到了这个阶段，又是五年、七年甚至是十年时间过去了。

书法虽是小道，但要能上追古人与二王并驾齐驱，成为千古风雅的不朽之士，却绝非易事啊！

历代对于书法学习的路径设计不乏各种论述，此文算是比较生动具体的一种观点，读来也颇有意思。纵观历代成为大家的书法学人，很多可能也都走过这三个阶段，只是这三个阶段对每个人，可能又不尽相同。凡事都不能绝对，我们还是要结合自己的具体情况，因地制宜地设计自己的学书道路。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书法学习虽有方法，却无捷径。没有持续的时间投入和功夫淬炼，想要自成一家，真的是难上又难。

那么，面对这样的书学道路，你还会继续攀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