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被电话吵醒。

大壮打来的：哥，我被人打了，你管不管？

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害怕被人听到，咋了？

“你来不来？你管不管……”手机那头有点儿蛮不讲理的感觉。

我打断他：别叨叨，直接说正事，你在哪儿呢？

大壮说：有仨家伙要打我，我在黄七渤十。

我说：你等着我，别动，我一会儿到。

我挂断电话，一看时间，1点05分。

我纳闷，咋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我是能打架的人吗？

从小我就是胆小鬼，别说打架，吵都没吵过。

大壮，其实并不壮，甚至有点儿瘦。

我第一次认识他，是在一次聚餐，那时我在一家餐饮店做经理，我、店总跟厨师长出去吃饭，厨师长把他带去了。

长得挺高，挺帅，一介绍，厨师长表弟，想在后厨找份工作，店总说：没问题，改天去人事部领个表，填一下。

这个家伙就是大壮，自从他来了，没事就往前厅跑，干啥呢？去服务员房间里帮忙，跟服务员聊天。

罚了几次之后，学乖了，后来就中午下班不回家，晚上下班也不急着回家。

尤其中午值班的时候，身边围一圈儿小姑娘，听他在那里连比划带说。

大壮喜欢讲他的光辉历史，主题基本都是围绕打架，有多少个兄弟，有多少个大哥，绘声绘色。

表演过用舌头翻烟屁股、单手俯卧撑、后空翻、连环踢、一憋气还能隐约看见腹肌。

加上人长得帅，嘴皮子又好使，还有点儿痞痞的，迷倒了好几个小姑娘，据说都为了大壮争风吃醋。

每次我们跟厨师长出去吃饭喝酒，他都去，他不喝酒，司机角色，前厅员工聚餐，他也去。

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我们俩有时也出去喝酒聊天，我骨子里喜欢这种坏坏的男生，喜欢和他聊天，听他讲他的江湖事，他打过的架，睡过的妞儿。

店里有一个迎宾，大高个细高挑儿，人也长得漂亮，本来外边有对象，被大壮一忽悠，上套了。

原则上，店里不允许员工谈恋爱，但私下里，咱管不着。

有一天中午刚上客人，厨师长对讲机里问我看没看到大壮，是不是又去前厅聊天了？

我说，没有。

打电话没人接，店里没找到人，保安大叔说大壮上了一辆小轿车，走了。

厨师长说：太不像话，把这当自己家了，开除。

我们都以为是大壮不愿意上班，偷偷溜出去玩儿了。

下午，我在大厅值班，大壮回来了，鼻青脸肿，衣服裤子全破了。

我问：咋回事儿？去哪了这是？

大壮说：被人打了。

我问：谁打的？

大壮说：不知道。

我问：谁打的你都不知道，给你哥打电话了吗？先给他说一声，你哥还以为你出去浪了呢。

他说：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大壮再也没来店里上班，开除了？没有，他自己不来的。

几天后，我去找他，他跟我说了实话，那天把他叫走的是迎宾小姑娘的对象，车上就俩人，一个司机，一个小姑娘对象。

车开到西区一废弃的建筑工地上，那里有五六个小伙子在等着，大壮一下车，就被围殴了。

后空翻，单手俯卧撑，腹肌，连环踢，这些，大壮都用不上，被一顿毒打之后，就留下一句话：以后老实点儿。

大壮再也不敢去上班了，怕被打。

我问：你咋知道那人是迎宾小姑娘的对象？

他说：我在她手机里见过她俩合影，我认识他。

我说：咱可以报警啊，有监控，可以查到车牌号。

他说：不用，毕竟我睡过了。

他嘱咐我不要跟外人讲，替他保密，他丢不起这人。

也因此，因为知道了他的秘密，我们的关系更近了。

后来，我离开这个行业，大壮也换了店，学起了厨师，每次一块儿吃饭，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聊他的江湖，聊他的妞儿。

聊到迎宾小姑娘那事，他说，他后来找了几个小兄弟，把那家伙找了出来，又是后空翻，又是连环踢，大仇得报。

我想，吹吧你就，来，喝酒。

今天凌晨，大壮说仨家伙要打他，我将信将疑，不过，去还得去。

我到了黄七渤十路口，给大壮打电话：你在哪儿呢？我到了。

他小声说：我就在北边这个小区里，你进来再说。

我问：你被堵住了？

他说：门口有人堵我，我不能出去。

我看了下四周，除了路灯，毛都没有，我说：你出来吧，我在门口看着呢，一个人没有。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小区里蹑手蹑脚的走出来，看到我，长舒了一口气。

我问：到底咋回事儿？

他说：今天我下班回家，刚出饭店大门，路边有人喊我，太黑看不清，我以为是同事，就往前走了几步，一看不认识，我撒腿就跑，他们紧跟着追过来了，我跑进这个小区，找了个单元就躲了起来。

我问：一直躲到现在？

他尴尬的岔开话题：走，我请你吃烧烤。

我说：都几点了，我明天还得上班，我送你回去。

路上，他又跟我讲述他现在店里的姑娘多漂亮，有几个被他占了便宜。

我猜，今晚被堵，应该就是因为某个被他占了便宜的姑娘。

而我，再也没有了兴致听他叨叨叨。

你的腹肌呢？你的连环踢呢？你的后空翻呢？使出来啊，别光动嘴。

你的那些小兄弟呢？你哥呢？你江湖上那些朋友呢？就没有一个来救你？

估计没一个管你吧？要不也不至于藏到凌晨1点。

我？

一个胆小鬼，能有什么用？

真打起来，也就能替你挨几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