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

清晨,清冷的风吹得慢悠悠的,两只寒鸦站在树巅的枝头上,蜷缩着,把头依偎在一起,看起来好生甜蜜。一轮日头挂在树梢上,白惨惨的光,好似使了大力,却送不来一丝的温暖。阳光把枝条的影子长长的印在地上,越推越长,地面上就多了一分的斑驳。

冬日的早晨,一个“冷”字就够了,天空没了幼时那种湛蓝的色彩,总是带了一层惨兮兮的白,显得冷更冷了。

但这满天的寒冷,竟没压得住旺盛的人气,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啊,并不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偶有汽车慢慢驶过,人们费力挤向两侧,让出窄窄的通道,让人流的浓度看起来更加的大了。

街道两侧摆满了摊位,摊贩们裹着严实的棉衣,戴着皮帽子,厚厚的棉手套,还要把两只手交叉夹在腋下,汲取着身体的温度。不停的在地上跺着脚,口中呼出长长的哈气,萦绕面前,久久不散。

摊位上,摆满了玲珑的商品,一个个都被收拾的精神百倍,招摇着身形,等待着有人来采买,好赶紧脱了这寒冷的天地。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跟着人群的节奏,一荡一荡的向前跺着步,满眼缤纷,满心喜悦,喜得却是这份热闹,这份寒冷天气里鼎鼎的人气,要让那些个蓄势已久的商品们知道,想是要伤心的了。

一个摊位前,站着一个身材短粗的汉子,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还带着白霜,黝黑的面庞,额上眼角满是皱纹,散乱的眉毛,圆圆的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跟这张脸不太般配,塌鼻子,鼻孔很大,一张大嘴,嘴唇很厚,皲裂了许多的口子。

穿了一件黑色的棉服,满是尘土,很多地方都破了,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内里,领口的部位被口中的哈气,沾染了一片的白霜,口袋的外边,磨痕黑亮。两只手露在外面,不停的交叉搓揉,时不时还用嘴呼上一口气。手很粗糙,手背上横七竖八的全是深深地褶皱,指甲里黑乎乎的,右手的拇指缠了一圈绷带,已经变成了灰褐的颜色,想是常年跟土地打交道的。

他的摊位是一架小小的手推车,底下是一个没盖的铁笼子,约么两尺见方,形成一个筐,筐下弄了两个轱辘,筐的上面焊了一个长长的把手,可以推着走的。

吸引我的,是把手上挂着的三张照片,梅花,很好看的梅花,左边一副是五色的梅花,一株树枝上分开五杈,每一个枝杈上有不同颜色的梅花,红的,粉的,白的,黄得,紫的,争奇斗艳,好不喜人,右边一副是一株红色的梅花,红的那么艳,没有一丝杂色,最下面一副是一株白色的梅花,白的那么纯净,细嫩的花蕊,纯白的花瓣,像是冬天里最可爱的精灵。

马上要出门了,不能买花了。我的心里这样告诫自己,可是,脚步却不争气的一下一下跺了过去。

走得近了,终于看清,铁筐里,是一株株带根的老枝,约么一尺来长,每一根枝杈都修饰的精神漂亮,分开三四杈枝丫,每根枝丫上都有几个鼓鼓的花苞,看上去像是迫不及待的要“嘭”的一声绽放美好一般。

短粗汉子看我走到近前,轻迈了一步,嘴角一裂,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您看看我这老根,多精神,包开花,包漂亮。”

“哦,这是什么花?”

“腊梅,您看多好看。”

“怎么还有五颜六色的?”

“我嫁接的,开起来甭提多好看了!”

“还真是新鲜,第一次见,怎么卖啊?”

短粗汉子黝黑面庞对着我,眼睛瞪得溜圆,吸了一口气。

“十元一株,保证活,保证开花!”

似乎是怕我不买一般,眉毛蹙在了一起,急急补了一句。

“十五给俩!”

“哦,这个怕不怕热,我栽屋子里会不会有问题。”

“没事,没事,冷热都不怕,咱这花皮实,不讲究,您少浇水就行了。”

“那……”

我拉了个长声,本是在琢磨是买一个还是买俩,这短粗汉子急促的又补一句。

“真是好东西啊!我自己侍弄的,好东西来的。”

洒然一笑,想那么多干嘛,微信扫了十五块给他。

“我要一株白色,一株五色的,谢了。”

短粗汉子麻利的挑了两株,用手轻轻的拍了拍根上附着的泥土,拿出一个塑料袋,轻轻的放了进去,快速的打了个结,递给我。

“少浇水,他们皮实,好活。”

竟个腼腆的笑了一下,真是个有趣的人。

我小心接过塑料袋,怕拎着袋口会伤到花苞,就把袋子拿起,捏着里面的枝杈,用袋子缠了几圈,握住枝杈中间,牢牢抓在了手上。隐约似乎看到那个短粗汉子点了点头,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也没心思逛街了,快步走了回去。到了屋里,先把买来的老根小心的放到了窗台上。急切的找来了两个原来就有的花盆,一只是蓝色的,另一只是白色的。我本打算蓝色的种白色的腊梅,白色的种五彩的,却发现两个老根我根本分不出来。哈哈哈,那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随缘吧!

从别的屋子找来用剩的花土,左手扶着老根,右手绕着圈把花土均匀倒在老根的四周,慢慢地,老根就稳稳的站在了花盆里了。

顾不上洗掉手上沾染的泥土,打来一壶凉水,绕着栽好的老根均匀浇了一圈。

然后提着壶,喜滋滋的看着水渗了下去,再倒一圈,又一圈,还一圈,乐此不疲。

终于,花土吃饱了水,变得湿润泥泞,花盆下的托盘也溢出了水来,小跑着去洗了手,刷了壶,又小跑着跑了回来。双手抱臂,嘴角含笑,眼睛微眯,开心的看着两盆腊梅,一盆叫小五,另一盆就叫小白吧。将来就算小五开出白花,也是叫小五的,哈哈。

小五和小白遒劲的花茎,笔直,紧密,短粗的样子像极了卖花的汉子。枝丫上待放的花苞,一层一层的紧紧包裹着,好期待看他们一层一层打开,在冬日里绽放着精彩。

生命的魅力就是陪着他们经历萌发,绽放,并着凋零吧。但愿,小五,小白,快快开花,我会带着你们出发,去山里看雪,陪我历经天涯。

忽然,想起一句词。

“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后记:给小白和小五寻了几块漂亮的小石头,精心的洗刷干净,满满的玉石感觉,一块一块的,按照黑白相间,按照大小顺序,按照形状不同,顺着小五的根排了开去。待得排满,蓦然发现,小白的不够了。不够就不够吧,小五总是承恩多一些的,阳光照得更足,清水吃得更多,现在连小石也是满了的。

但是,我仍然坚定地认为,一定是小白最先破茧成蝶,开出花来,一定是火红火红的花,艳的浓烈,我就是这么认为,坚定地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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