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血木生

我是一只老妖怪。

生在深山，也长在深山，在这里，我已经修炼了上千年，从来不知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但我的妹妹是人类的王后，据说她的皇帝夫君还对她宠爱有加。

轻易俘获凡人的心，这或许是妖怪的天赋。

山中无聊的日子令人厌倦，我过惯了蜷缩在洞中的乏味生活，每日游荡在山间时，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于是，我决定要下山去看望我的妹妹。

下山的时候，我还邀上几个妖精伙伴。

妹妹本是无情无惧的蛇妖，但在凡间呆久了，竟变的胆怯起来。

我们去看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大家兴奋之余泄露了身份，惹来杀身之祸。

胆怯的妹妹在京城安排了一栋民宅供我们相聚。

但我不以为意，凡人在如何厉害，也不过肉体凡胎，我有千年道行护身，谁又能奈何我呢。

多年未见，妹妹做了王妃后胆子虽小了些，气质却越发雍容大度，不再似普通山野小妖那般野性了。

深山的野味香气馥郁，久未相聚的我们陷入纵情歌舞，推杯换盏，小院里一派乱耳丝竹声。

我们都已是修炼有成的老妖了，酒过三巡后，大家都还是一副人模人样。

我望着已经作为王妃的妹妹，甚是安慰。

想来我们家族在深山中称王数千年，从未踏足过人类的世界。

如今，我们家族里竟出了个王妃，若已飞升成仙的老祖宗知道的话，也一定会欣慰的，她向来觉得我们野气过盛，优雅不足。

如今妹妹母仪天下，他也该笑一笑了，心中想着，竟觉得自己也该笑上两声才是。

但我还没笑出声来，就听到了蝎子的惨叫，他整日翘着尾巴将小妖们蛰的惨叫连连，如今竟也轮到他来惨叫了。

我并未在意，但很快，屋里竟陆续传来大家的惨叫声。

我正发愣中，坐在对面的妹妹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突然清醒过来，这里除了我，妹妹的修为是最高的。

我一回头，就看见大家都捂着头，满屋翻滚哀嚎起来。

我猛然清醒过来，有道士对我们下蛊了！

我用尽全力大喝一声，震碎了四面的墙，那墙体都变成了破碎的晶莹碎片掉下楼去。

我用尽全力大吼了一声，“快跑！”终于将伙伴们的神智拉回来了一丝，他们连滚带爬的爬起来，从窗口跳下去。

但这时，四周的飞箭也向我们铺天盖地的射来，箭上覆着道士们的符咒刺进他们的身体。

我听到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嘶吼，我的妖精朋友们也痛苦挣扎着褪出了原形。

我拉起虚弱的妹妹跳下窗去，凭着仅剩的一丝神智想要赶紧逃离这里。

高空中围着一圈的道士，封住我们的去路。

我看到妹妹的丈夫，那个皇帝，就站在地上冷冷的看着我们。

我拉着妹妹躲过老道士飞了出来，眼见着就可以逃离这里。

有一个道士手中的拂尘却猛然间拼命增长，一路追来勾住了妹妹的腰，他用力一拉，我猝不及防，一下子松了手，妹妹被那拂尘勾着，直直的就向那道士飞去。

我甩出水袖，勾住她了的身子，我还没用力，远处一只飞箭瞬间就将我的水袖从中割断。

那道士用力勒紧拂尘，妹妹惨叫一声，下一瞬间就变成一条大蛇，在空中拼命扭动挣扎。

枕边人忽然变做了一条蛇，不知地上的皇帝此刻做何感想。

没错，我们是蛇妖。

这时四周的道士都向我飞来，他们的脸狰狞又可怕，我身中蛊，法力尽失，只好转头逃离。

我一路拼了命的飞，那几个道士却一直追着不放。

我飞出京城冲向城外盘旋的大河，在那河上来回环绕，他们仍旧坚持不懈的跟着我，他们的眼睛甚至透出邪恶的光。

我已几乎力竭，只能贴着河面，落在了河中翠绿的小岛。

岛上古木遮天，四周的空气寂静有凝重了。

我回头看着那些道士，他们仍旧停在远处的空中望着我。我知道他们不敢过来，这座岛是魔王沉睡之地。

他们仍还在岛外盘旋，我不得已走进了林中。顺着林间小路，我来到一座长满了杂草和藤蔓的石门前。

我敲了敲门，过了很久，里面没有声音，我小声道：“银，是我。”

门慢慢开了，门后是条黑黑的甬道，道上黑雾笼罩，湿淋淋的石壁上泛出闪烁的粼光，我忽然想起了阿鼻地狱的黄泉路。

我还是走了进去，甬道湿漉漉的，尽头只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洞中正中央有一口深潭。

我仿佛看到潭中盘旋着一条巨大的银色的蛟龙，但一眨眼又不见了。

我看见魔王坐在潭后的石床上，低着头，有些吓人。

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开口。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说：“为什么要来打扰我。”

我只好向他哭诉那个薄情寡义的皇帝联合道士暗害我们，朋友们被道士捉住，生死不明，我只能请他帮我报仇。

他沉默了一会，就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一定会帮我的，因为他小时候也曾住在深山，我们一同长大，后来，他来到岛上闭关。

现在，他可以帮我复仇，帮我救出我的朋友们，但是他让跟他成亲，他从来不会做吃亏的事。

我想也没想同意了，毕竟他长的好看，修为又高，况且大家都是旧相识，于是我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魔王弄来很多成亲用的东西布置这个小山洞，阴森的山洞里竟也慢慢露出一点欢快的气息。

但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的妹妹还被困在京城，或许已经受尽了折磨，但我却还在这里开开心心的准备。

心中藏着一抹忧伤的我走到小岛的一道悬崖边吹吹风，河风打在脸上时，果然就轻松很多。

我伸出双手，准备拥抱一下风神，却突然感到有人在背后用力地扯了我一下。

我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就看见银怒目圆睁的看着我，此时他的眼神比头上的犄角更为可怕。

他恶狠狠地说：“你宁愿死也不想嫁给我是吗！”

我一瞬间懵了，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又大吼一声：“你不用去死，我去！”

然后，他就从转身决绝的跳了下去。

震惊过后，我只能跟着他跳了下去。

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