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木云伊
老舅那年接到他小舅子的电话,说在鞍山有生意需要照顾,人手不够,找老舅过去帮忙。老舅也没有多想就去了。住的地方在千山附近的一个宾馆,他小舅子夫妻去接的他。但到地方就发现不太对劲儿了,因为有好多人在那里接受“培训”,地点就是一个酒店的大厅,“培训”的人也是激情四射,而台下的听众也一样不淡定。他们高喊着“我们要赚钱”之类的口号,打着各种手势。这些口号与手势配合后,总是让人心情激动,不自觉的便跟着做起来。培训结束,这些学员便回去休息,住的地方是普通的居民楼,房间里密密地摆着床铺,铺上的人也都在盘算着什么,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左右他们。他们平时吃的,就是菜市场捡的一些菜叶之类。在老舅心里,多大的财都不能吸引到他,再说,如此的苦头,老舅是不想多尝一点的,所以他在走每个路口,上每个台阶时,都会在脑子里记下路的标识与距离,以便在逃走时不致慌不择路。传销的洗脑对老舅没有起作用,他对路线的规划与记忆也没有派上用场,后来别人派他去接人的空档,老舅找了个机会溜了出去。可惜这个时候的老舅,口袋里只有几十块钱了,回家的钱是不够了。正好,他外甥女一家在大连,他就顺路去了大连。而这样一个传奇的经历,在他口中也是十分轻松有趣的。按他的话说,他上过学,当过兵(民兵),蹲过小号,进过传销,经历也是够丰富的。
舅妈是她娘家唯一的一个女孩子,他的父亲是个中医,腿脚有些不利索,所以别人总管他叫张瘸子。这老中医医术还可以,可惜了这诊脉治病的手艺没有传下去,倒是大儿子去开了诊所,生活殷实;小儿子先是游来逛去,不务正业,前回将他姐夫诓去传销,后来总算是走上正道,到南方开了一个诊所,听说赚了不少钱。舅妈打小就是从山沟沟里长大,但她跟一般的农家女孩非常不同---她不爱农村丫头喜欢的那些粉脂装扮及好看的衣裳,她只喜欢诗词歌赋,喜欢看书。她的这种行为在当时有些特立独行,也似乎有点儿清高,所以有时老舅谈及自己的亲事,总说是自己搭救了舅妈,不然她就看破红尘,出家去了。
婚后,舅妈在大发村的小学任教。有几次我跟二姐到学校办公室去玩,碰巧学校有什么活动,舅妈她们有节目。我记着是《南泥湾》那个舞蹈,她还亲自给我们展示,问我们那样跳好不好看。舅妈是个很贤惠的女人,一直都在相夫教子。但勤快归勤快,很多时候做事,又太过“沙楞”(指干活迅速),就显得有些毛手毛脚。这也是那么多人的饭食,她一个人全都要搞定,而我们要帮忙时,她又执意不肯。老舅清醒的时候挺好,一喝醉了行为就有些不正常---高兴了,又是秧歌又是戏;不高兴了就骂这骂那的。舅妈也因此受了不少气,挨了不少欺负。后来,村儿小学“黄”了,舅妈这个民办教师也就下岗了,务农之余,加入了教会,虔诚地信奉着基督教。现今到老舅家,老舅因为脑梗不敢喝多酒,加之孩子也长大了,自己倒越来越像个老小孩儿了。而对待舅妈的态度,也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现如今,老舅家我的表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小时候进园子“罢园”(指彻底摘光)一片草莓挨修理时哭泣的弟弟了;也不再是那个跟舅妈告状,说我们摘了向日葵叶子的小孩子了。时过境迁,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人与物,而这份感情,却始终那样纯粹。就像母亲刚过世时,怕我太过伤心,老舅忍着哭声给我打电话;而过年回去喝酒,看着哭泣的老舅,我却要拍这他的后背,安慰他要坚强,母亲在那个世界过得会很好。
大发系列:
I. 老屋与童年
II. 姥姥、姥爷
III. 老舅(上)
IV. 老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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