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记事起,院子里和院墙外的三棵树就已经在哪里了。这三棵树是什么时候栽下,又是谁栽下的,亦或是它们自己生长的。现在他们就像老家的土房子、土院墙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泡桐,一棵是洋槐。泡桐树长在院子的中央,我一直以来认为那是一棵梧桐树,他是三棵树中最高,我叫他桐树。春天桐树会开出一簇簇的花,那是一种很漂亮的花,通常都是十几二十几个花朵有序的排列在枝头。花长大约有5-10厘米,紫色中透着雪白,香气是素雅的,开在高高的枝头触手不可及,能够欣赏她的除了小蜜蜂还有大蜜蜂。小时候,我会捡起落下的花,剥开最里面,舔一舔有股淡淡的甜味。泡桐的叶子很大,很小的时候我觉得他的叶子像父亲的手,很大。夏天,满树的叶子遮住了大半个院子,给院子带来了凉快的地方。我们一家人会坐在树下吃午饭,用妈妈做的馒头夹上大油炒出的青辣椒碎,吃上一口在我看来是极美味的,只是后来再也没有找到这记忆中的味道。树上会有豆虫,极少数会落到地上,青绿如玉浑圆的身体上点缀着天珠上一样的斑点。我对它秋天的落叶景象已没有了什么记忆,泡桐结的果子没成熟时是小小的一颗水滴型的,风雨吹下的树枝上。冬天,一场又一场的大雪总是覆盖着整个院子,有雪时,光秃秃枝丫上全是白色。树下堆起了院子里扫起来的雪,插上一个圆滚滚的雪球便成了最简单的雪人。
洋槐长得很慢,自从我有记忆到我搬离老家的这十几年间感觉它没有变粗过一样。一年又一年没有变过样子。洋槐长在离桐树东边不远的地方。春天,它会开起一串串芳香弥漫整个院子的洋槐花,如羊脂玉样白色小花一串串的挂在枝头。在那时的我看来,这些花儿的唯一作用就是被摘下来蒸着吃。每当洋槐花开时,便每天心心念念蒸洋槐花吃,在那个物质匮乏缺少吃食的年代,无比的期盼槐花要开了。比较矮的树枝踩着板凳用镰刀连同树枝一起割下来,开的最稠密的洋槐花枝总是比较高的,我和姐姐就会把镰刀帮在一根长长的杆子上,使劲举着杆子将那开满花的枝子拽下来,往还没尽兴,镰刀便因为绑的不够牢固而从杆子上脱落。将树枝聚成一堆,拿来馍筐和簸箕,将一串又一串的槐花捋下,偶尔还有蜜蜂飞来落在簸箕上。母亲蒸的洋槐花最好吃,洗净的花朵撒上白面粉拌匀,上锅蒸熟,拌上热油,捣碎的秦椒,往往还不等拌好便夹起一块块放进嘴里,烫的只吸气。塞满嘴,就上一口蒜,便是人间美味。蒸槐花的味道经常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自从搬离了老院子便很少吃到,自从离开家便再也没有吃到过那种味道。后来我网购过一次槐花,学着母亲的方式做过一次,但味道并不是我记忆中的那样,或许只有老院里的与姐姐一起摘下的洋槐花,经过母亲的手才能找回吧。
院子外的树是苦楝树,可能多数人没有听说过这种树,我也是在长大后通过网络才知道他的学名叫苦楝。小时候问父亲它是什么树,父亲告诉我叫“楝子豆树”,我再问楝子怎么写,初中学历的父亲就答不上来了,只说,就是楝子豆树,而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是“恋子”。他是三棵树中最小的那个,即便如此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生长在那里了,父亲说他是自己长出来的。我想可能是附近哪一棵苦楝的种子来到了那里生根发芽长大。小时候村子里还是有不少的苦楝树,大都是自己生长起来的,长在谁家的地盘上,便就是谁家的树了。他能成为三棵树之一的原因有两点,一个是他开的花的颜色与芳香至今仍没有忘记,另一个是他结的果子成为了我小时候的玩具之一。苦楝树在春天开花,约莫是在四月份吧,记不清了,毕竟那时对时间没有太大的概念。他的花是一簇簇的亮紫色透白的小花,我觉得是一种兼具民风和优雅的花朵。现在想来,他的花处处透露着热烈、奔放而又小清新的感觉,又好像是漂亮的小姑娘纯真的笑容中透露着热爱。说起花就不得不说他的花香,那花香是浓烈的、沁人心脾的、令人陶醉的香。那时,放学回家远远的就能闻得到苦楝花的味道,好闻,很好闻,至少当时的我是这样认为的。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我没在看到和闻到苦楝的花,那种味道只在记忆力慢慢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