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院墙外种有几棵紫荆,院墙内种有一棵茶叶树,其实,这棵树是不是真的茶叶树,到现在,也不得而知。
我很小的时候,邻居有一个女孩英英,跟二姐同学,大概比我大两岁左右。她的老爷爷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很瘦小的老头,虽然住的跟英英家紧挨着,但并不在一个院里,而且几乎足不出户,吃饭都是英英妈做好给他送过去。
在我们小孩子眼里,这是个很古怪的老头。我们小伙伴有时会偷偷趴在他家墙头上往里看,院墙边种了很多树,将院子遮挡得有些阴森森,院子中间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很多花草树木从没见过。
即便英英老爷爷看到墙头上我们这些鬼鬼祟祟的小鬼头,也不会做声,既不招呼我们,也不斥责,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这样反倒让我们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据村里人说,英英的老爷爷曾经带过兵打过仗,走过南闯过北(据说是参加过直奉战役,在徐州打过仗),后来可能是因为负伤,便回来了。消息的不确定性,更为他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英英的老爷爷虽然基本不出门,也很少与村里人打交道,却与父亲比较谈得来。父亲读书多,那时在农村,也是个有学问的人,英英老爷爷收藏了不少书,父亲有时空闲了便会去坐坐,想带我去,我从来不敢跟着,总觉得那院子有些恐怖。
记忆中好像没有多久,英英老爷爷就去世了,无声无息,仿佛从来不曾有过这么个人。
那时我家院子里除了村里常见的梧桐树之外,还有三棵比较显眼比较稀罕的树,一棵针松,一棵紫荆,一棵茶叶树。
从我记事起,这三棵树就已经存在了,小时候北方的农村,不像现在,到处是松树,还有各种冬天常青的树种。一到冬天,村里的树都是枯黄的,枝干光秃秃地挑着。
这棵青翠的松树便成了稀罕景,村里的人经常没事就来我家串门,将这棵松树浑身上下瞅个遍,那些针形的叶片却又不容人触摸,一碰扎的生疼。
松树原本在东墙边,后来父亲想盖一间东屋,就将它挪到了南侧,虽然父亲挪它的时候非常小心,但这棵杯口粗的针松还是很快枯萎了,这让父亲心疼了好一阵子。
茶叶树和紫荆是在院子中间的位置生长着。
茶叶树的树干是数根小孩手腕粗的毛白色枝条相互缠绕而成的,整棵树高度不到两米,应是父亲将它修整到了这个高度,树冠很大,直径大约一米半左右,叶片形状大小跟槐树叶差不多,呈现一种嫩嫩的绿。
挨挨挤挤平平整整的叶片,让茶叶树的树冠看起来像一面绿色大圆桌,茶叶树开花大约是在春夏之交,是一串串的小白花,这里一串那里一串,点缀在绿叶间,像绿色桌布上的白色花纹。这些小花散发出一种淡雅清丽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我非常喜欢。
紫荆在茶叶树一旁,每到春天,那些紫色的如槐花似的花儿密密绽放,将整个树枝都包裹住了,蜂飞蝶舞,美得不可方物。现在,紫荆已是很常见的一种观赏花木,但在八十年代初,又是在农村,何曾见过这般美妙的景致,在村里也曾经轰动一时。
等我稍大些,上了学以后,有次想起来问父亲,这三棵这么少见的树,我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才知道,原来这三棵树都是英英老爷爷给的,是他走南闯北的时候带回来的。松树是去东北带来的,那两棵是从南方带来的,当然带回的还有些当时他院子里其他的花草树木。
英英老爷爷让父亲从他院子里挖走这三棵树的时候,是七三年,二姐就是那年的八月十五出生的。父亲开始只挖了松树跟紫荆,留着茶叶树等二姐出生的时候再来挪。
二姐出生的当天,父亲在院子里栽下了这棵茶叶树,并给二姐起名叫茶。我第一次知道,二姐名字的由来,原来这棵茶叶树还有这样的纪念意义。虽然一直叫它茶叶树,但与茶园里的茶树又不太一样,所以至今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茶叶树,说它是就是吧。
后来我们搬了一次家,将茶叶树挪到了新家的院子里,现在依然蓬勃茂盛。紫荆栽到了院墙外,已分生成了好几棵,每到春天,依然灿烂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