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没看过老妈穿裙子的样子，因为她没有裙子。她自己不买裙子，而且不让我们给她买裙子。
和隔壁的大妈大婶一样，身为农村老太的她，常年穿肥大的裤子。这种裤子便宜的二三十块钱就能在镇上买上一条，摸上去很厚很硬，完全的化纤。颜色多以灰黑土色为主，穿上摘棉花耐磨耐脏，活动方便。春节买一条，管上春夏秋冬四季，夏天挽起裤腿，冬天里面加上秋裤和棉裤。
我们以为老妈就是不喜欢裙子，直到那个夏天。隔壁的杜婶比老妈小几岁，常来我家串门。杜婶的媳妇在城里打工，喜欢打扮自己，偶尔打扮下婆婆，给杜婶买了两条裙子。杜婶那个夏天就两条裙子换着穿，小碎花过膝洋裙提亮了被太阳晒黑的脸，也衬出了杜婶长期农业劳作的结实匀称的曲线，农村老太瞬间让人眼前一亮。
后来每次打电话，老妈总会拐弯抹角说到杜婶身上，说到杜婶的媳妇真好，居然给婆婆买裙子。我们只当老妈在夸奖杜婶的媳妇，次数多了，终于明白了老妈的重点其实在裙子上。用老爸的话说，每次看到杜婶来，老妈总会戴上她的银手镯，一脸笑容地看杜婶，但是眼中难掩羡慕之情。
我们主动提出给老妈买裙子，老妈的回答永远是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穿什么裙子，别滥花钱了，你们买了我也不得穿。我们总认为孝顺不仅要孝，更要顺，所以一直没给她买。
老家的小侄女给我打电话说，小姨小姨，给姥姥买条裙子吧，每次回去看姥姥，她总是提到杜奶奶穿裙子，她是口是心非呢。我瞬间察觉出自己的愚笨，终于决定给她买条黑色的半身裙子，让她先找回穿裙子的感觉，然后再尝试其他款式。
老妈起先只是晚上洗澡了穿，老爸腼腆的赞扬了老妈几句，眼里全是笑和温柔。后来我们又给她买了件短袖来配，于是裙子见了阳光。穿上裙子的老妈笑容在眼角，在脸上，更在心上。她告诉我们说，上次穿裙子还是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姥姥给她缝了件粗布素色裙子，秋天配上小舅舅送的一条廉价围巾，赶紧得到照相馆里去拍了张照片，那也是年轻时候仅有的一张照片，直到后来拍居民身份证照 。我姥姥过世已经多年，一条裙子又勾起了老妈对我姥姥深深的思念。
原来老妈也年轻过，原来老妈也爱美，原来老妈也爱裙装。只是这么多年为了子女能够鲤鱼跃农门，她和父亲撑起整个家，不让我们插手一丝家里的农活，也从不让我们为钱发愁，这才有了我们的今天。曾经也是爱美的姑娘，就这样一天天老了，可是爱美的心一直没有变。
如果你爱装扮，别忘了装扮下老妈；如果你不爱装扮，更要花点心思来装扮老妈。老妈还是穿裙子比较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