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白】琴师

悠扬的琴声再次期期艾艾的响起,夹杂着风声穿过空寂的回廊飘进了韩信的耳朵里,恍惚间,似是重现了这夕照台往日的风采。只是那人的曲,断不会如此做作,那人的曲……

    初见时,他是陛下的上宾,而他,是世人口中不识抬举的乡野村夫,因不肯攀权附贵而得罪了当朝的宰相大人,暴打一顿过后,便是一场无妄的牢狱之灾,去往天牢的路上,偶遇伴驾的他。他便如同一个玩物般,被他开口向陛下讨了去。后来才知,那一袭白衣,身负古琴,淡漠的恍如云端谪仙般的男子,便是因一曲广陵散惹得陛下龙颜大悦,当场赐了他夕照台的李白。。

  当晚,韩信便被李白带回了空寂的夕照台,见到李白的第一眼,韩信便知此人定然不喜与人亲近,索性不去打扰他,随意选了间厢房,忍受着全身的钝痛与腹中的空虚感草草的爬上了卧榻,可还未等韩信睡着,清脆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韩信狐疑的打开门,只见李白拎着一个食盒自顾自的走了进来,李白打开食盒,端出一碗还在闹着热气的粥,走到了韩信面前,韩信受宠若惊的想要伸手接住那碗粥,可还没等他抬起手,那盛着的粥的汤匙已到了他嘴边,韩信下意识的张开嘴,温热的粥顺着食道滑进胃里,韩信一时竟有些眼眶发酸,李白的手很好看,纤细修长,白净的如同上好的玉石一般不容侵犯,而手上因常年练琴而磨出的薄茧又是那么明显……一碗粥很快就被韩信吃了个精光,李白不紧不慢的收拾好食盒,抬脚离开,他没有对韩信说任何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与白天一样……一样的淡漠疏离,一样的不食人间烟火。李白离去许久,韩信才缓缓回过神来,轻嘁一声爬上了床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不多时,一阵轻灵的琴声便响了起来,韩信不耐的斥道:“夜里还如此聒噪,叫人不得安寝,文人就是文人,就爱这般折腾……”听了一阵便发觉不是那么回事了,韩信不懂琴,他听不出李白琴声中的悲喜,他觉得这琴声与那人一样琢磨不透,却又难以割舍……琴声未绝,人已睡去。

    那以后,韩信就很少见到李白,即使见到也只是匆匆一瞥,李白没有再送饭给他,韩信的一切都有下人照看,与从前大不相同,弄的韩信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想要逃开这个地方,可每晚准时响起的琴声,又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仿佛他存在,便是为了这琴音,为了这抚琴的人。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中秋将至,长安却阴雨连绵,韩信登上夕照台,望着兴致不减的百姓,轻笑出声……中秋佳节,帝王设宴,李白归来时,已是午夜,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本以为今晚李白不会再有琴声了,可不多时,那琴声依旧如往日一样轻轻响起,只是这琴声夹杂着雨声,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寂,激的韩信心底直发酸,有些气恼的抓起披风便走了出去,只见一个小厮握着一把伞立在雨中,伞下的李白照旧不紧不慢的抚着琴,仿佛这周遭事物都与他无关,韩信轻叹一声,走上前去接过伞,遣退了小厮,将披风披在李白消瘦的肩上,李白没有回头,指尖依然停留在琴身上……一曲终了,雨势渐微,夜空中出现了满月的轮廓,李白转身看了看韩信,便遣人收了琴,温了几壶酒,便自己喝了起来,韩信看着喝闷酒的李白,鬼使神差的也抓起酒杯喝了起来,酒过三巡,月明星稀,李白已有些醉意,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红,煞是好看,突然,李白一把拽住韩信的衣袖,指着紫微星的方向喃喃道:“看,那就是我家的方向…那里很漂亮……韩信…你家…在哪里啊?”韩信在脑内细细思索了一番家这个词,可结果仍是一片混沌,韩信抬头看了看李白,轻轻吐出几个字:“此心安处即吾乡”李白闻言怔了怔,随即大笑出声,替韩信斟满酒,两人又对饮起来,最终,两人皆是伶仃大醉,韩信理智尚存,轻轻扶起已经人事不省的李白走进房内,欲将李白轻放在榻上,可李白环住韩信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松手,无奈,韩信只好吹了灯,抱着人躺在榻上…

    韩信醒来时已是正午,李白瞥见榻上还有些迷茫的人轻笑一声“不能喝便不要喝,何苦如此呢?既然醒了,便去用膳吧!”韩信看着轻笑的李白怔怔的点了点头。自此,他教他识简易的琴谱,他与他说乡间的奇闻异事,日子依旧一天天过着……

    伴君如伴虎,饶是李白这般谨慎之人,也难保不出错,前线战事吃紧。将士久未归乡,军心动摇。前朝动荡。帝王有意设宴安抚,一曲关山月终,韩信便知大事不好,帝王震怒,“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试问哪位帝王能容下这种话呢?冬至已至,李白被遣返回乡。韩信站在夕照台上,望着他单薄消瘦的背影,他仍旧背着来时的那把桐木琴,走在如同那日一样的微雨的长安街上,只是那把琴,看起来是那么沉重。韩信的内心甚至有些庆幸,他终于可以回家了啊……只可惜,日后的夜里许是再也听不到琴声了………

      李白走后,韩信便从了军,征战沙场,杀戮与死亡模糊了对那人的印象 ,从一个小小的先锋到手握重兵的统帅,  再到如今被剥了军权的将军,一晃已是数十载。

    他归来后,便跟君王要了这夕照台,整日的品酒听曲………

“将军,再不喝这茶便凉了”韩信回神看着眼前抚琴的人“凉了,便凉了吧,不喝也罢。韩信缓缓站起身,望向熙熙攘攘的长安街。久久不语………这年月便这样过去

      此心安处即吾乡,你可知,你走后,我又漂泊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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