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震哀,笙歌抑扬。五月的浅夜,灯火婆娑的巷口,三五成群的邻里边乘凉,边看乐。这样的情景,或许供桌上的那位老人也曾沉浸过,象他们一样说笑,可此时此刻,他的笑已成遗容。
自半年前被突如其来的病魔纠缠,老人就一直颠波在家和医院之间。随着他的食量一落千丈的衰减,身子已骨瘦如柴。老人愈发沉默寡言,直到弥留之际使尽力气交待完后事,他方才合上眼,与世长辞。
老人的遗言很简略,不过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初听上去很是平淡无味,可细究起来却道尽了他这一生的辛酸无奈。
老人到临终都不糊涂。他早已看破了红尘,只是迟迟不愿出唇。也许他是在等待奇迹的发生,可令人遗憾的是,奇迹终究没有出现。人世,好凉啊!十年前老人料想的结局十年后还是丝毫未变地应验了。人在风雨仓皇中苦苦抗争,到头来又能改变多少呢?
我不知道这世上是否有前尘往事的宿命,只是觉得今生上天对老人太过刻薄。人生于世,如草木消长,大抵都有春萌,夏长,秋实,冬藏的时候,可在老人身上,似乎从来没有过重彩的怒放。也许老人只是上天不经意落(la)在风尘里的一粒毫不起眼的种子,一棵一不小心就会叫人遗忘的小草。老人穷其一生都在演绎着通头彻尾的凄凉,可我却因旁亲之缘而阴差阴错走进他的视野。
人心总是容易被人误解,但人又怎能因为害怕屈解就逢人便掏心挖肺地自白呢?我没有,老人也不在意。
其实,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和儿女状况已经在无声地解说着他心灵的隐私。这几年,虽然我与老人寡见鲜谈,但老人脸上慢慢泛出的悦容早已泄露了他的心事。
不少人对老人的执拗颇有微词,可我对之却有与众不同的理解。在人的诸般秉性里,执拗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候,取正不可不持于"执";有时侯走衰也不可不咎于"拗"。也许先人经常把"执""拗"放在一起就是想取两者兼济,中和得益之意吧!至于老人的见解,现在已随着音容消散不得而知了。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凭心而论,老人不是我理想中的十全老师,但这并不是说他没有给我的生命思考带来过启迪。从这一点出发,老人仍旧称得上一位值得让我怜悯的老师。
斯者已逝,入土为安。自此黄泉永别,我会记着:有一位出身贫苦,持守勤俭,但不屈世难,奋争不息的老人曾经若即若离伴自己走过一段人生路。
最后,隔空遥念老人:珍重!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