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七月,正是赏荷的好季节。
且不说小城东面的万亩杉荷园,每到花季,游人如织。单是我小区附近的两个大公园里就有荷花,想赏荷,实在是太方便不过。
可我啊,偏是个挑剔的女人,不喜欢它们成亩连顷,一览无遗。更讨厌荷叶们像街头看热闹的人群,挤挤挨挨,密不透风,就连那些荷花们都不能免俗,一个个踮着脚,伸着颈,努力地争艳其中,哪里还有半分遗世独立的风韵?
“那你想看什么样的荷花啊?”友人困惑地问。
“彼泽之陂,有蒲有荷。想看清朗点的。”我笑道。
“好吧,反正没事,一起去找吧!”她也笑道。
起初是开车无目的地游走,后来又想着或许郊区的农家有意外惊喜呢,然而开了一个多小时,终无所获。
“要不,咱们再向前开开?惊喜或许就在不远处呢?”她扮个鬼脸,笑说。
我深以为然,既来之则安之。
遂继续前行,直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废园。弃车步行,入门就浓荫蔽日,众鸟叽喳,暑热先褪了三分。
又听得远处有水流汩汩,循声而去,约两三百米的园林深处居然还藏一个小小的淡水湖,沿湖而行,野花蔓草,蝶舞翩翩,我心想,虽不见荷,也算不虚此行啦。
然天热日高,走的乏了,便移步向东面高坡上歇息。此处四面来风,呆的久了,竟凉意森森。
“怎么没有荷花呢?”我友怅然。
“没事,偶遇此园,也算难得了!”我安慰她说。
眼看午时已到,便低头往下走。坡下竟来了一对恋人,相拥着拾级而上,我不得不止步,侧身避让。抬目向前,却见下方约摸二三十米处,有碧叶红莲,赫然入目。
心里一乐,忙摇着她的胳膊,手指前方,笑嚷道:“看,那里有荷花!”
哈哈!众里寻你千百度,蓦然抬头,竟在前方不远处……
我三步两步急走,来到荷塘入口处,见下面蒲苇丛生,野石为阶,心中又是一热。
回头向友人莞尔一笑,抬脚便下。
“你慢点,路滑。”
她语音未落,我左脚一扭,整个人已摔倒在荆棘丛里,就觉得半边胳膊和腿火辣辣的疼,身子还在不断向下滑移。
她急忙拉起我,一查看,手指,胳膊,腿上都被深深浅浅划了不少血痕,幸好不深。
彼此小心搀扶,下到荷塘边的嶙峋瘦石上,终于得览全貌。
这一方荷塘不大,两面环柳,一面是芦苇和菖蒲,我们脚下横卧的数块野石便是唯一的通道了。
塘中半为杂草,因此荷叶儿并不稠密,红莲们稀疏有致。高低错落的叶子间,除了四五朵盛开的荷花,余者多是花骨朵儿,还有几个莲蓬,与塘中的野草们不屑相争似的各自安好,既不像城中的荷花们扎堆媲美,也不因郊生僻远而蔫软无力。
阵阵风来,塘边垂柳飘拂,荷叶们随风摇摆,裙边翻卷,而红莲们的茎儿却很矜持,只微微轻晃,那花瓣儿也有欣然起舞的,也有躲在荷叶下安然不动的……
这才是我心里的荷塘啊!
偏立一隅,遗世而居,四无人迹,唯鸟嘁嘁。
菖蒲袅袅,垂柳依依,吾自鲜妍,荧虫止息。
我二人默立无语,好一会儿才想起拍照,终不得不留恋而返。
虽有照片为念,但这镜头,岂能拍出我们心中的感受?此日此时何以堪拟?恰如东坡公夜游承天寺。
天地间何年无夏?夏日何处无荷?但少此园及闲人如吾两人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