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已经奔三的年纪,居然从来没有在国庆节带着爸妈出去好好旅游过,一方面困于家庭地位不高——母亲身体孱弱,舟车劳顿之苦莫说我不敢想,父亲都不敢轻易说出“旅游”二字,生怕母亲多想,觉得我们父女二人没考虑她的身体和想法;另一方面则是普罗大众都有的想法——十一长假出门旅游,祖国大好河山实在不知道还有哪里树比人少,费劲劳力出门一趟却只能将时间浪费在寻找停车位和排队挤门票上,怎么想怎么郁闷,不如在家大睡一场。
然而俗话说距离产生美,若今年八天长假都在家里跟父母大眼瞪小眼,不出三天必会被爸妈嫌弃得相看两相厌,为避免如此悲惨的结局,我与父亲经过整整一天的商议,决定自驾去一个并无十分名气的地方:涞源白石山地址公园。此地经查询,距离我家仅有400公里,全程高速实时顺畅不堵车,身为5A级景区却名气一般,网上评价管理较好,登山又一向为父母所喜,怎么看怎么是个适合我家的好地方。
现在回想当初的想法,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然而我们想到了随身食品,被子枕头(方便母上在车里睡觉),想到了查询实时交通状况,想到了提前订好酒店住宿,想到了加满车油,却唯独忘记了出门旅行最重要的一点:查天气状况。这里也能看出来我此次带父母自驾游有多紧张……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开始于国庆长假第二天的凌晨4点半,黑灯瞎火的城市里,只有我家的车亮在一条黑漆漆的高速公路上。母亲在后座上盖着被子时醒时睡,我和父亲在副驾驶和驾驶座上按照导航甜腻到扎耳的声音一路向前,时不时对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地标牌子进行一番追忆往昔或者喟叹当下,偶尔在母亲的轻声询问里喝点水吃点梨,心头的舒爽实在难以形容。在北京打拼至此,早已忘记了岁月静好的滋味,然而在当时的车里,实实在在有了这一番感叹。
车窗外由黑渐渐成了墨蓝,又成了深蓝,又化为浅蓝,熹微逐明,拉货的大车也逐渐变多。隔着车窗看着华北平原上一辆辆呼啸而过的卡车,不知为何总想起《路边野餐》中毕赣借由男主角出狱后在山路上听着旁人讲述的生平与故人。他是下雨我是阴天,他是高山我是平原,他是细密绝望于现实如噩梦样残忍我是静静感慨时光如静水般流深,他与妻子天人相隔而我与父母相聚天伦,怎么看怎么不一样,然而就是想起,然后看着远去的火车进入山间桥洞莫名感伤。
但这感伤也就是一刹那,真正让我和父亲讨论不断的则是:准备在哪个服务区停车吃早饭。父亲要求出门在外一定要去个好点的服务区吃早餐,然而又不信邪地一路向着涞源山县城高歌猛进看不上早早甩在身后的平原城市停车区,最后终于想起再向前行就是太行山脉的起伏地带,只能无奈地在进山门前最后一个服务区停车熄火,准备吃早饭。
这顿早饭吃得父母印象极为深刻。服务区叫易县服务区,远看规模不大,近看更是粗糙。进山门的地方,天气阴冷,母亲去找了一张空桌子收拾桌面,我和父亲兴冲冲地跑到前台去点餐,结果被告知只有馒头小米粥和肉包子。早餐不吃肉是我家的饮食习惯,无奈下只能一人点了一碗粥外加一个馒头,幸而出门前母亲煮了20个鸡蛋随身携带。
万!万!没!想!到!华北地带还有这么小的馒头!!不是说越小的地方民风越纯朴给的饭量越大吗?!这馒头居然还不如一个鸡蛋大!父亲彻底震惊,然后哭笑不得地又去买了5个馒头,然后边喝粥边笑说,恍惚之下还以为驶出了河北来到了江南,这馒头袖珍的,简直能当甜点吃了……更震惊地是,没过一会儿又进来一家人,也想吃馒头的时候被服务员指着我们告诉人家:所有的馒头都被这家买了,只剩下包子了……我们立刻又一次面面相觑:合着这家服务区一天只卖8个小馒头?!父亲忍不住偷乐:这运气,来晚一点,馒头都吃不上啊,呵呵。
吃完袖珍馒头喝完热粥,打了热水,继续前行。进了山门,风景立刻不同,沿途不再是平地农田老树砖屋,而是连绵起伏的山岭。鉴于8月刚从天山山路归来,我对太行山这种山地并无多少惊艳,然而转身看到母亲看着窗外目不转睛的眼神与眼底的欣喜,忽然间发现,我比在天山来回回转观赏天地之巅时,更加开心至极。
过了近15道山间桥洞,终于看到了目的地——涞源县城。县城不大,收拾得出乎意料地干净。一看就是出自于政府手笔的清一色二层小楼,但毫无人间烟火气,想来是还没有整修入住。直直通向游客中心的道路两旁布满花草点缀,父母大加赞赏,这管理看着就让人放心。然而还没开心上3分钟,到了停车点一开车门,全家傻眼:
这!是!什!么!时!候!下!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