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书,突然发现很多文学大家都对吃破有研究。李渔著《闲情偶寄》专辟一章《饮馔部》分蔬食、谷、肉三部分,细谈诸食材的妙处;袁枚著《随园食单》,以文言随笔的形式,历数南北三百二十六种菜肴饭点,并附烹饪之法,可谓用心极矣;梁实秋居蜀地时,尽享天府之利,著有《雅舍谈吃》,列举所爱之珍馐;汪曾祺也是个吃货,曾经想把葡萄的卷须腌成咸菜以满足口腹之欲,他在文中说,葡萄的卷须有一点点的甜味,这东西如果拿来腌咸菜,大概不难吃。
中国地大物博,各大菜系精彩纷呈,南北不一,东西迥异,让人“口不暇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说的是地域差异影响人的性情,但最多的恐怕还是影响人的饮食习惯吧。
我想大多数人的童年记忆中,至少有一半是与吃有关的,妈妈手中的手擀面、奶奶笼屉里的蒸槐花、爸爸炖好的水煮鱼、土灶里埋的烧红薯、树洞里的烤玉米,至今回想起来,仍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我们都是在这些难忘的美食中长大的,这些食物中带着我们浓浓的童年记忆,一辈子也忘不掉。
在异乡的时候,故乡的那一口难忘的乡味是最值得留恋的。前一段时间朋友到巴黎留学,吃不惯那里的三明治和奶酪奶油,就自己带着发酵粉和擀面杖过去,在寓所里蒸牛奶馒头,做面食,忙的不亦乐乎。在异乡,或许只有这些熟悉的味道嚼在嘴里,才能慰藉一些乡思之情。
还有一个朋友结婚后暂居广西,在聊天中他说自己很不习惯那里湿热湿热的气候。其实对于一个人来说,我觉得能不能喜欢上一座城市主要看两点,一是气候,一是饮食。气候决定一个人会不会留下来,而饮食则是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在这座城市安家的关键。当然也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一个人,我想这样的说法对于沉浸在爱河中的人来说是有一定道理的。
总觉得现在的一二线城市里,饮食和建筑都已经同质化,城市之间少了差别。这些同质化在某种程度上给流浪在外的人以浅浅的安慰,但同时也失去了它原来的味道,丢掉了它自己的个性。我们在东北就能吃上重庆的火锅,在厦门就能吃上兰州的拉面,在郑州也能吃上北京的炸酱面。这本身是一种便捷,对当地人是一种福利,但是城市在追求发展的同时,真的丢失了不少自己正宗的味道。去年去北京,在前门大街要了一碗炸酱面,面煮的太过,酱也很咸,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吃。也许是没有吃到正宗的,也许是这味道不对我自己的口味。前一段时间去长春,跑了小半个城市都没有找到一家地道的东北菜馆,没吃上一口地道的东北菜,同行之人都引以为憾。
汪曾祺劝大家口味不要太窄,什么都要尝一尝,还说文艺创作也应该这样。他是要告诉我们生活中有很多事情要去尝试也要包容。一种食物,若不亲自试试,你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同样的,我们还应该包容和理解。对于吃是这样,对于文艺创作应该这样。
作家里面多吃货,我想也并不尽然。苏东坡在《石钟山记》中说,石钟山发生的原因之所以不被世人所知,是因为“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言”。我想作家里多吃货,固然是因为他们游历甚广,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能用自己的文字,将吃的妙处写出来,与大家一同分享。
——2016年6月26日,晚,一个吃货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