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平凡的世界》中一佳段而倾心:“每一分钟都有新的生命欣喜地降生到这个世界,同时也把另一些人送进坟墓。这边万里无云,阳光灿烂;那边就可能风云骤起,地裂山崩。世界没有一天是平静的。”其实,生老病死,吐故纳新,本是自然的规律。我们踽踽独行,永远跋涉在风景永不重复的路上。生命与生命交织融汇的极致美丽铸成袖口璀璨的勋章,且行且吟;时光与时光碰撞相逢的深浅记忆幻化作一帧帧倒带旧影,且行且惜。
你是否也曾被阿尔卑斯山谷里那句“慢慢走,欣赏啊!”所感动不已?风景之所以成为风景,从不因为它本身。哪怕价值连城,哪怕一文不值,在一颗敏锐而又感性的心面前,都没有什么要紧。浮华奢靡里一寥落剪影,是莫奈笔下睡莲的别致风姿;滚滚红尘里的一微小生灵,是舒婷口中的坚韧不屈;相濡以沫的糟糠之妻,是丈夫眼中的独特风景。风景二字,从不拘泥于狭隘的定义,生命之路正因为沿途的变幻莫测开出绚烂的花儿。你爱的,想的,念的,求的,要的,都是风景。
卞之琳一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曾令多少信男信女怦然心动?那人看的又哪是风景,有你的地方才会是风景。我们大多贪恋风景,除却最初的悸动与心跳,便是情怀与心底那一丝得不到的微渺执念。风尘险恶,我们的灵魂疲倦了太久,而浩荡长路上唯有近在眼前的风景能暂时替代它栖息的天堂。我们总对风景怀有一些道不明,说不清的模糊情愫,说到底,也不过是它所给予你的归属感,让你始终相信,痛,并快乐着。让你相信你的彼岸早已云霞满天。穿越百年浩荡时空,世人皆只道梅与鹤是林逋心里无可取代的一方景,可又有几人能知,这梅与鹤是他对隐逸高洁的执着,是他于这污浊世俗中为自身筑起的保护层呢?他所希冀的世人眼中的自己也便和他所心爱的梅鹤之景一般,清绝出世,而已。
毫不否认,生命之存在不过是一场浩浩荡荡的拾荒之旅。我们一直苦苦致力于寻觅遗失的美好,逐渐忘记“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做别人的风景,从来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没有柳三变的晓风残月,没有苏子瞻的大江东去,没有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灰蒙蒙的天地间,只剩下一个你,那边也已是全部,足矣。风景之于风景,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情有独钟,是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坚定不移。这人间,最风尘,最辽阔,也最无情。明明给予了我们栖息的角落,心却无处安放。我们一厢情愿地辗转于尘世,山一程,水一程,在永不停息的脚步里探索,在姹紫嫣红的风景里汲取。风景,是归宿,也应是目的地。当你走过青春年少,岁月开始不依不饶,再无力去寻觅风景,也能眼角含笑,因为你也曾是别人眼里那抹永恒的亮色。曹子建怎能忘却那一眼“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惊艳?武陵人怎能忘却那一趟人间至乐的桃源行?归有光怎能忘却那虽简陋却饱含温情的项脊轩?风景,从来不求倾城,但求倾心,但求永恒。偏偏世人常驳斥这世间不会有永恒的风景,容颜再美也终将逝去,随时光去而不返。那是因为他们从不知晓,风景的可贵仅是曾经的存在,哪怕乍然消散,也已是看风景人心中的永恒。
人世荣枯有定,岁月幻灭无声。谁都是这悠长亘古岁月里的匆匆过客。倘若你只满足于享受风景,那么,雁过无痕,人去无声。纷扰世间不会留下你的任何痕迹。风景,该是用来悟与参透的。把地老天荒都当做是萍水相逢,把情深义重都看做是云淡风轻,以禅的寂静去透过万象找出风景背后的秘密。我们无须惦念许多,何处风景不独好?众生有万象,万象皆为风景,风景将这个世界勾连起来,世间因风景而教人眷恋。在寻觅风景的苦求执着与成为风景的幸福满足间来回徘徊,才是生命之旅的真实常态。
斟酒一杯,笑看风云。生活不是只有眼前的苟且,我还有诗和远方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