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逾舟

深夜两点十七分,手机屏幕第无数次亮起。蓝光在黑暗中切割出冷硬的边界,照亮枕边堆叠的药瓶,却照不进床榻深处那片更浓稠的黑暗。林夏蜷缩成虾米状,任由消息提示音在寂静里碎成尖锐的针,扎进耳膜又反弹回来,在空荡的房间里荡出幽微的回响。
床头小夜灯早已被她拧灭。那些暖黄的光晕总让她想起童年发烧时,母亲掌心覆在额头上的温度。而此刻悬浮在黑暗里的手机像座孤岛,信号格闪烁如同灯塔,却始终照不见归途。她数着屏幕熄灭又亮起的间隙,机械地滑动页面,朋友圈里的热闹、短视频里的欢笑,都像隔着毛玻璃般模糊而遥远。
天花板的裂缝在黑暗中无限延展,化作纵横交错的纹路,宛如生命里那些解不开的谜题。"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界限"——不知从哪本书上读到的句子,此刻却如藤蔓般缠住思绪。去年今日,她还能奔跑在晨光里,看玉兰花瓣落在肩头;如今化疗造成的脱发,让她连照镜子的勇气都丧失殆尽。生命的消逝如此具体,药片苦涩的味道、皮肤下隐隐作痛的针管,都在提醒她死亡正缓慢却坚定地逼近。
忽然想起病房窗外的那棵老槐树。春天时枯枝上抽出嫩绿新芽,病房里的老人总爱凑到窗边张望。直到某个清晨,护工拉开窗帘,发现那位总爱念叨"等槐花开了就回家"的老人,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可那棵树依然在生长,夏日枝繁叶茂,蝉鸣阵阵。原来生命的延续从来不是个体的独活,而是无数个瞬间的重叠与传承。
手机再次震动,是闺蜜发来的语音:"明天带你去看海。"短短几个字,却像一束光刺破浓稠的黑暗。林夏摸索着打开台灯,暖光温柔地包裹住整个房间。她望着镜中苍白的自己,第一次注意到眼尾细小的纹路——那是熬夜备考、开怀大笑留下的痕迹,是鲜活的生命印记。
或许生与死的界限,从来不在心跳停止的刹那。当我们学会在病痛中感受阳光的温度,在孤独里聆听内心的声音,在黑暗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光,生命便有了超越肉体的意义。就像此刻,台灯的光晕与手机的冷光交织,在明暗交界处,勾勒出生命最动人的轮廓。
林夏放下手机,侧过身望向窗外。远处的霓虹在夜空中闪烁,如同千万盏希望的灯。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呼吸的起伏,第一次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