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常常梦见农村老家的小院。还记得鲁南老家的房子是人字屋顶的土房子,房顶上覆着麦秆或泥瓦,周边由土墙围出一个小小的院落。我就是在那朴实的小院里一天天长大的,它承载着我许多美好的记忆。
春风吹醒了沉睡的小院,吹开了院子里老梨树的花骨朵,白花黄蕊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这棵老梨树什么时候栽的,不知道,反正自打我记事起它就立在那儿。东边堂屋的房檐下,一对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叽叽喳喳地表达着兴奋。母亲把盛着鸡苗、鸭苗和鹅苗箩筐摆在院子里,掀开高粱杆做的盖垫,一群亮黄色毛绒绒的小精灵活蹦乱跳地呈现在面前,“叽~叽~”叫声欢快而清脆。母亲往里边撒着细碎的菜叶,它们就勤快地啄食起来。一群黑白花的未满月的小猪仔从猪圈的小洞口钻出来,闻声凑近箩筐,用长长的小嘴巴和小精灵们打招呼。我赶紧把小猪仔们赶到一边去,母亲笑着说,“没事的,猪仔还小,它们跟小鸡们耍呢。”
几场春雨过后,梨花飘落,梨树上就留下了一个个小梨疙瘩,树枝上渐渐长满了嫩绿的叶子。院子东南角上那棵粗大的国槐也伸枝吐叶了。
天气渐暖,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春天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走远。梨树和国槐的浓荫洒遍小院时,夏天就如约而至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淡淡的薄雾,从院墙外老榆树的茂密枝叶间照射到院子的地上和墙上。国槐树的枝梢上一簇簇白花映着绿萼,竞相开放着,散出阵阵清香。树下墙根处几只羽翼渐丰的鸡仔在寻找吃食,“咯咯哒~”,一只母鸡从产蛋的窝里跳下来。母亲从井台边的水瓮中舀一瓢水,用手撩拨着洒向庭院的角角落落,父亲拿起扫帚打扫起来。
夏天正是农家晾晒棉衣,拆洗棉被的季节。在槐树荫凉浓密的地方铺上一块塑料布,母亲和姐坐在上面穿针引线,细心地缝着棉被。我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根细枝条驱赶着前来捣乱的小鸡和猪仔。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点,一阵风吹过,光影摇曳。天空瓦蓝如洗,许多蜜蜂嗡嗡嘤嘤地采食着槐花的花蜜,知了不知疲倦地在枝叶间吟唱,偶尔有几片花瓣落在棉被或者人的身上。我多么想让时光就这么静止,停留在这小院里。
对农家来说,秋天是最美的季节。人们的忙碌掩不住心中的喜悦,一年的辛劳不就是为了收获的这一刻吗。收获的庄稼一般在打谷场中加工晾晒,而掰来的玉米是放在院子里的。院子靠墙边的角落里,玉米棒堆成一座小山,我们围坐在边上剥玉米皮。剥好的玉米棒后面会留几页玉米皮,这样就可以把玉米棒编在一起,挂在树枝、墙头,或者柱子上。
你再看这时的小院,这边一挂金黄的玉米,那边一串火红的辣椒,还有那一树黄橙橙的秋梨。中秋团圆之夜,一家人围坐院子正中的一张大圆桌旁,吃月饼赏月。秋天最美的颜色围绕着我们,凉爽的风儿吹来,笑容绽开在每个人的脸上。
西北风吹走梨树和国槐树上最后几片残叶时,寒冷的冬天来到了。那时候我最盼望下雪了。一夜的狂风暴雪过后,早上推开房门,哇,眼前简直是一个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房顶,树木,井台全都白了,红红的太阳照耀着,映出晶亮迷人的光。到了晚上,国槐的枝丫间挂着一轮圆月,月光皎洁,光秃秃的枝丫在雪地里留下稀疏的影子,让人想起“窗外疏梅筛月影”的句子。
玩堆雪人、打雪仗自不必说,竹筛扣麻雀是孩子们的最爱。比起看雪,玩雪,我更喜欢听雪。“沙沙沙”,雪花纷纷扬扬飘落着;“咯吱咯吱”,行人有节奏地踏雪行走着。雪总要融化的,这时候房檐上就会挂起长长的冰凌,像帘子一样的,晶莹透明,美妙极了。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这是怡然自在的小院,幸福满满的小院!渐渐地小院里的孩子们长大了,曾经热闹的小院冷清了,只有年迈的父母与小院日夜相守着。季节轮回,时光流转,那一幅幅在小院里的生活画面却在记忆中更加鲜活生动了。不管身在海角天涯,我都心系着家乡的小院,心系着小院里满头华发的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