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一年，岁尾，年将尽！我都会选个安静的时间，静的是心，表的是情。给一位我尊敬的兄长打个电话。

        言语间，无功利心掺杂。只是一份诉说，一份惦念。这个习惯起于何时，忘了。真忘了。但是已经成了刻在心底的不忘！

    2020年最后一天，我一如既往。电话那边， 兄长笑言，我已谢幕，难得你还记得。

    是我会记得，记得所有！

                            二

      我与兄长有份不打不成交的过往。当年气盛，观点相左，激愤间，拍案而起。两相交恶，彼此淡漠，不觉经年。工作当中，每遇交集，很尴尬。其实，事情的起由，不过是一份误会。但是当年的我，心怀怨尤，无意间将矛盾变的沟壑纵横。所有的人都觉得我们之间，永无调和之日。也就这样了。

    事情改变很偶然。有年，兄长母亲病危，我无意间得知。招呼几位好友，驱车数百里，前去探望。我承认，自己内心有渴望改变彼此关系的夙愿。我们其实是老乡，两个县曾经是一个地方，现在不过是隔着一重山，有相近的语言类似的习俗。

      当我们一头闯入那个宁静的院落，远远的看着面容疲倦，衣衫不整的兄长拖着疲惫的脚步迎来。我突然觉得，内心的尖锐瞬间变的柔软。

      兄长是老儿子，纯孝。他的哥哥说，老人有段时间都迷糊了，他们哥几个打通电话，开着免提，兄长一边往家赶一边喊：妈 ！妈！喊了一路。老人居然醒了。然后，衣不解带，伺候着母亲直到老人安然。

    近似的乡音，入耳，亲切。人心的醇厚，闻之，感怀。

    中午的时候，在兄长家旁的农家店吃河捞面，新泼的油辣子，筋道的面条，就着老白汾，热汗绽放，心暖意足。兄长说，谢谢你兄弟。我平素不善饮，那天却酒到杯干。敬的是兄长那份情，喝的是心里的愧。

    出县城的时候，微风一吹，酒涌上头，人醉了，心亮了。

    后来，兄长和我说，兄弟我们人性无分歧，工作待沟通。我当下，一躬到底，说，大哥是我心窄了，给我机会，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那一年，我背水一战，工作略有小成。那一年，我终于听到兄长说，那小子还行。

                    三

      很多的纠结，其实不过是自己不放过自己。

    有时候，一转身，换个姿态。会发现本来无一事，俱是自家寻烦恼。

      当我们把心放平的时候，当我们内心发愿，尊重对方亲和对方的时候。那份感应会是一种共鸣。

      就这样，我和兄长从疏离到熟悉，所有的沟沟坎坎，都在时间的指向中，化为深厚的情谊。

      兄长即将离职的那年，离职的今年我跑的很勤快。兄长打趣我，你这个人有意思啊，我一退休的老头你还如此惦记。我戏言：我们家老辈家训，谁遭事了多添把手，谁不在岗了多亲近。再说，大哥有位时，难免被人言我有私念。  您离开了，咱就是兄弟。心无挂碍，我踏实您心安。

    所以，今年的新年，我对兄长说，职务职位，不过是一段日子的标识。新年新开始，我祝愿大哥后面日子，日日新，日日欢。不嫌弃话，我这没啥出息的兄弟，愿陪着大哥负暄琐话，笑看夕阳。

                      四

      大约，是2015年新年，卫中给我发来新年祝愿，是一首诗，内容已模糊，唯有一句：春天正打马而来。让我镌刻在心。

    我和卫中情缘深厚。

    当年去报社上班，我们初识。社长给我们俩当场命题：人！要求现场写，作为考核。我们两个手不慢，几乎同时交卷。出得门去。站在路边，抽着烟，我们各怀心事。我呢，是一份庆幸，感慨自己蹉跎多年终于回归。  卫中我想是心底惴惴不安。因为，他憋了半天，问了我句，你托的啥关系？

    那时节，纸媒日子红火，互联网新媒体还在遥远以后。能够入职当记者是很荣耀的工作

                    五

      卫中的问题，让我无从答起。虽然我确实是仰仗父辈余荫。直到我们做了同事，我才知道，卫中昔年是当地的文科状元是人大高才生。

      我们的来往不咸不淡，办公室是隔壁，常见的情景是，我焦头烂额的忙着做版面，他步履匆匆采访。

      很巧，我们住在一个院子。朝夕遇到，比其他同事多了交往。卫中好学，深思。写文字笔底有春秋。耐嚼。

      其实，当年作为人大的优等生，卫中可以选择留在北上广深一线媒体。事实上，他那一届的同学后来多成为媒体圈中坚力量。

    他选择回来，是为了爱情。卫中家条件要寒素些，婚礼都是同事张罗的，在小莉他们家的饭店。朴素简单全靠了大家的帮衬。那时候，大家的人性还没有被商业化沾染，他的婚礼差不多是同事的联欢。我至今还记得旭辉上蹿下跳的忙绿，小莉如家姐一样体贴入微，可惜这样好的人，已是斯人远去，小莉的故去是我们大家心底的痛。这么多年了。每次提起，卫中总会垂首，眼角泛红。

    我们的儿子是同岁，我儿子胖，他儿瘦。两个小家伙，经常气呼呼干一架，掐着腰，抹着泪互相赌咒发誓，一刀两断，然后，隔不了一天，又勾肩搭背好的要死要活。我们两个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我们之间的交往一年年延续。日子就这样过了许多年。

                  五

      卫中，离开报社是凭着才大如海。一篇文字为领导垂青。环境变了。人依旧。

      他履新后，我特意约他小聚。在老院旁一家名叫天街小雨的茶餐厅。

    环境一般般，讨个清净便利。那天我特意点了两道菜：蚂蚁上树（肉末炒粉条）、酸辣土豆丝。说了两句话，菜是我们当年穷日子，下馆子的例牌。一是卫中老家盛产土豆粉条，他打小爱吃。二是便宜量大可以果腹。

      我对卫中讲，今天咱吃这个，意思很简单莫忘当年。还有句话，从这一刻开始我们无私事。盼你走好路做好人。

    卫中一笑，箸下如雨，我们两个饱餐而去。卫中生性寡言。更多的时候，习惯默然一笑，静静的抽着烟，烟雾迷蒙间将一切遮掩。

    大家工作环境迥异，共同的话语其实没多少，偶然遇到杯酒言欢，话语机锋处，依然有当年执笔为犁的深度。毕竟我们曾经共有一腔热血。

              六

      新年好！每次看到这样的字眼，我们都会诧异时间的速度，又是一年天地换。

    在我们身后，有不舍有遗憾有豁然。日子是需要一天天过的。

      突然想起，遥远的八零年代末的一次新年聚会，大家都是穷学生，几袋子糖果瓜子，自娱自乐的节目，笨拙的舞步，洒满了欢乐。满室青春的放歌。余欢未尽，大家骑着单车，在厚实的雪地里滑行，跌倒了，滚一身雪，拍拍雪花，笑声惊碎夜色。敲开约好的小馆，和面调馅子，七扭八歪的饺子，欢快的在沸水里起伏。东拼西凑的凉菜，啤酒葡萄酒白酒果酒， 当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干杯！那一刻，我们都为青春而醉！为美好的明天而欢！

      是什么时候，我们渐渐变的木然。变得对一切无觉？变的看着镜中苍然的容颜，暗自喟叹无可追忆的华年。

      不，这不是我们想过的日子。新的一年，让我们试一试，抖擞精神，吹旺心底未曾彻底熄灭的火焰。让自己接续青春的余晖。谁说，老夫不可少年狂！

    心底有冀望，日子才有盼头。来吧，我们一起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