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育有一儿一女,表哥在县城读高中,表姐在乡里的学校上初中。舅舅常年在外帮人砌房子,家里家外的活计全靠舅妈一人操劳。
舅妈跟千千万万个农村妇女一样,手脚勤快言语粗鲁,但心肠总归是好的。农村人总是希望多干点活,家里条件变好点,她是这么要求自己,也是这么要求家里人。
娟子在奶奶家时就知道寄人篱下手脚要勤快,打骂不还嘴。
娟子妈留了两千块钱给舅妈,这个钱包括娟子一年的生活费和下个学期的学费。舅妈接过钱的那一刻本来就小的眼睛笑得都眯不起来了,对娟子妈说了好几次,你放心去打工,专心挣钱。娟子在我这你放心,饿不着也冷不着她。
娟子妈在去打工前一晚坐在床前,拉着娟子的手跟娟子谈了很久的心里话,她知道娟子内心细腻敏感,怕她在舅妈家受委屈,跟她说舅妈人其实很好,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话你听着不舒服就当左耳进右耳出,有些语气过重的话也只是话赶话,并不是心里那么想的。
娟子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恋恋不舍的望着母亲,懂事的点了点头。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母亲可以陪伴在身边,就算受再多委屈也有个倾诉与安慰。
可是,家里还住着破落的瓦房,雨天好几处漏水,没有铺过水泥的地板都是湿漉漉的,一不小心还会踩滑。
父亲懒散好赌,他一年挣的钱也刚够他过年回来赌输的钱,母亲不知为这个事情与父亲吵了多少次,每次都是母亲以泪洗面告终。姐姐哥哥挣的钱只够自己花,出去几年打工也没有寄过钱回家。
全家的生计其实是落在了母亲的肩膀上。她矮小瘦弱的身影远赴他乡,每天起早贪黑,跋山涉水,只为多收获一点松油,多卖点钱,让家里经济不那么拮据,最起码能把房子盖好。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娟子也不例外。她纵有万般不舍,也只是深埋在心底。母亲在家务农更加挣不到钱,家里那几亩地最多只能填饱肚子,除了务农村里没其他挣钱的活计,单是村里红白喜事份子钱都要花去很多。
村里都是传统的劳作方式,家家户户都是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由于在家里挣不到钱,大多数青壮劳动力选择外出打工。
年轻人则去广东的工厂,虽然一天都是围着车间机器转,但是风不吹日不晒雨不淋,比在家务农还是强多了。
中年人则一般选择去湖北福建四川等地刮松油,这个就是单纯体力活,每天跑好几个山头,有的树木比较高还要爬到树上才能刮。它比工厂的好处是时间自由,上山下山的时间自己分配,没人来管你。
钱也来得比较集中,四个月左右出一次油,出一次能拿个万把块钱左右,因为平时省吃俭用,卖油的钱除去一点点生活费,几乎大部分能存起来。
聊着聊着,母女俩竟有些哽咽了。这些年,娟子知道母亲受的苦,奶奶恶意刁难,父亲常年不顾家,出门打工的姐姐哥哥只顾自己快活。
而娟子妈也知道娟子这些年在她奶奶家受的煎熬,婆婆不满自己便将怨恨撒到女儿身上,女儿一声不吭,默默承受,从未与她抱怨。她也是通过邻居才知道这些事情。
而今,脱离了婆婆,却又要带她去另一个陌生的环境,知道寄养在别人家的日子不好过,可她没有办法,生活还得继续,家里的其他人都只自顾自个,只能靠自己去把这个家撑起来。
她对娟子说,熬过这几年,等我们盖了新房子,我也不出去了。娟子点点头,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一头埋在母亲的怀里,低声抽泣。
最懂她的人是母亲,最懂母亲的人也是她,一家子只有她跟母亲是心连心的。她感到这世界上只有母亲与她相依为命,想到这,她更加用力抱紧了单薄瘦弱的母亲,在母亲的轻抚下,她安然进入香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