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没有了栖息的地方，到哪儿都是流浪

       ---文/大漠

       一:

       每个礼拜六放学后，他总会一个人背着书包独自从继父家村子小学门口出来，一个人向村东头拐去，沿着村子外面一条崎岖蜿蜒的小路向三四公里开外的镇中学走去。

       那年他刚上小学三年级，跟着母亲过。爷爷快六十岁了，在镇中学看大门。每个礼拜他爷爷都会来学校看他，如果碰见他在上课，爷爷就会把几颗糖或是一些学习用品放在校长哪儿，托校长转交给他，嘱咐他好好读书，并让校长稍话给他，让他星期天放假了去爷爷那儿玩，说爷爷很想他。

       他一个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静静的走着。陪伴他的只有路两边自由生长的野草或者还有偶尔停下来的几只麻雀，它们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等他走近，它们就又会有飞起来，叽叽喳喳，很是快乐。他边走边想着，这几只小鸟中，哪只是麻雀爸爸妈妈，哪只是麻雀爷爷奶奶。想着它们的家一定就在附近，或许就在前面农闲场房的屋檐里。等会儿它们玩累了，就会回到它们自己的家里，一家人在一块，叽叽喳喳的吃饭，多热闹。其实他也是很想爷爷的，还有奶奶。因为现在的家在他心里那是弟弟的家。

       他一个人走过乡间小路，走过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河水很浅，很清澈，能看见水里游泳的蝌蚪。他会停下来，静静的看着小蝌蚪摆着尾巴快乐的游着，嬉戏着。想着前面桥洞里一定有着它们自己的家，有着爱它们等着它们回家的爸爸妈妈。所以它们才会欣然如此，如此的快乐。于是他便会想起他自己以前的家。

       没上学的时候，他是一直呆在爷爷家的，有爷爷奶奶护着，他可以象小麻雀一样的和小伙伴们疯玩。 玩累了，就睡在奶奶热腾腾的大炕上，和路上的鸟儿一样的快乐。可是他爸爸不在了，妈妈也走了。慢慢的，这鸟儿一样的快乐就像小河里的流水，轻轻的去远了。他想抓住它，可他没有办法。河里那群小蝌蚪，桥洞下没有了家，只有到处流浪寻妈妈了。

       自从他上小学以后，他就很少再回爷爷奶奶家了。因为他知道爷爷的家那是二叔的家，他只是流浪的蝌蚪，爷爷现在的学校才是他安放心儿的家。

二: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教室里面冷的同学们直跺脚，黑板上的作业题写的扭扭歪歪。他没有心思做作业，透过掉了玻璃的窗户，他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快要下雪了。他今天总是感觉心神不安。他想着上礼拜天去看爷爷的情景，爷爷憔悴忧虑的神情总是萦绕在心间。他不知道爷爷到底怎么啦。其实那天爷爷看见他去，虽然也是高兴的满脸笑颜，拿出用麻绳栓的他最爱吃的麻饼给他。但他还是能隐隐感觉到爷爷的痛苦与伤感。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他拿着麻饼，却怎么也吃不下。泪水止不住的抹满了脸颊。直到爷爷送他往回走，他手里的麻饼还没吃掉哪怕是一点点渣。爷爷心疼的嘟哝着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啦。

       直到今天，在他的心里，他仍然相信，冥冥之中，人的一辈子总是会有些莫名的预感，而这预感有时会使你莫名的感伤，莫名的难过，而其后的事实也将会使你呼天无应。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宿命安排。

       天空里真的飘起了雪花，他的心儿和思绪一样，在冷风里漫无目的飞舞，他感觉浑身都在瑟瑟发抖。中午放学的时候，校长老师让他去办公室，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今天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他在往办公室走的路上，又想起了爷爷，但他强忍住了泪水。到了办公室门前，校长老师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对他说，这几天你可以不用来上课了，你爷爷去世了。他怔怔的站住，看着老师跨上了车。他往回走了几步，慢慢的蹲了下来，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他知道从此，他的心里再也没有家了。

三:

       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了起来，镇中学都已经开学半个多月了，这绵绵的秋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下午第三节课下了，离家近的同学都回家去了。住校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回宿舍拿了碗筷，三三两两去食堂吃饭去了。因为镇中学离家较远，他一般下午是不回去的，因为还要上晚自习。如果这会儿回去，吃不上饭不说，急急忙忙赶回来还是会迟到的。所以他一般这段时间都是呆在教室里的。

       大概过了有一个小时左右，就会有吃完饭的同学回到教室。有同学看见他一个人还在教室，就会问他饭吃没。虽然他的肚子在咕咕的叫着，他还是会说吃过了。他不愿意看到别人眼里怜悯的目光。

       同村的娜和他在小学时就一直是同班同学。娜的父亲在镇中学政教处工作。所以娜住在她父亲那儿。有时娜看见他下午放学没回去，就会从食堂拿两只热腾腾的馒头给他放在桌子上，也不说话。等娜走了，他一般会走出教室，找个没人的地方狼吞虎咽的把馒头吃掉。他很感激她，因为除了爷爷和奶奶，没有人对他这么好。

       娜从小就喜欢往他跟前凑，喜欢找他玩。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小学时他几次和同学打架吧。娜也许不知道他狼样的打架并不是因为那几个留级生爱欺负女同学。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从内心不愿意有人提起他的家事。他其实也很喜欢娜，原因很简单，因为娜对他好。

       可是，因为娜的父亲以前和爷爷认识，他知道娜肯定知道他的一切。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事。所以有时候娜对他好，他总感觉这是一种怜悯。这是他从小就不能接受的事。所以一直以来，他对娜的态度总是表现的很冷漠。

—2016.2.26.大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