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赫太太在伯纳家住了一阵子,为了表示谢意,回镇上去之后差人送了个娃娃屋给伯纳家的孩子们。爱挑剔的贝莉姑妈嫌娃娃屋有油漆味,所以让人把它放在了院子里。一段时间后,孩子们打开了娃娃屋外的麻布袋。“整个娃娃屋被漆成深菠菜绿,漂亮的红色屋顶上有两个红色烟囱,镶着白色的边。门是黄色的,还闪闪发光,像一块又大又厚的太妃糖。”“娃娃屋有四扇窗,用白色的宽条做成一格格窗棂”“漆成黄色的小阳台”,孩子们喜欢极了,又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房子里面,“墙上挂着精致的小图画,还镶上了金框。除了厨房,全铺着地毯,客厅里摆着红色长绒沙发,餐厅的桌椅是绿色的,卧室的床上铺着真正的床单。厨房里有一个火炉,桌子上还放着杯子和一把茶壶。”这样的娃娃屋成了孩子们的最爱,也成了她们向同学炫耀的资本。
她们邀请同学去看娃娃屋,娃娃屋也了学校里唯一的话题、孩子们唯一的渴望。每个同学都争着把手搭在老大伊莎贝尔身上,谄媚地看她,要做她最好、最特殊的朋友。最后,所有人都看过了娃娃屋,唯独凯菲家的两个女孩。
凯菲家的两个女儿从小就被孤立,因为她们是洗衣妇与囚犯的孩子,在学校里,许多小孩子都被父母要求避开这两个孩子,不许同她们说话。就连老师,也要转换了和善地微笑,用一种特别的声音和表情面对她俩。孩子们甚至会认为莉儿(凯菲家的大女儿)长大后会做仆人。这种预言让孩子们特别过瘾,特别兴奋。
故事读到这儿,我们该怎样评价这批孩子呢?一个娃娃屋,将庸俗的社会认知描摹得淋漓尽致。孩子们从大人那儿学会了攀比,学会了炫耀,学会了谄媚,更学会了歧视。她们以取笑他人为快乐,为荣耀。这样的一批孩子出生时也是一个漂亮精美的娃娃屋,但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染上了浓重的油漆味,挥散不去。
(二)“你以为,因为我贫穷、低微、相貌平平、矮小,我就没有灵魂,也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让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上帝没有那么多,但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像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彼此平等——本来就是如此。”正如《简·爱》中简对罗伯斯特说的那样,人人生而平等。所以不要以为所有的孩子都会带着有色眼睛去看待莉儿和艾尔丝,如果那样,我们的社会就不会进步。
如果说娃娃屋中还有没有遗漏掉没被提及的事物,那是屋中的一盏极美的小琥珀灯,它就立在餐厅中央,里面还有油一样的摇它会流动的东西。伊莎贝尔没注意到它,洛蒂也没有,只有卡西注意了。在娃娃屋中,卡西最喜欢的就是这盏灯了。所以当姐姐向同学炫耀时,卡西会急忙插嘴说“你忘了那盏灯”“灯是最美的”,虽然没人注意她的话。
卡西也想向人炫耀自己的好东西,这是孩子的天性,她也曾问过妈妈,能不能请凯菲家的孩子来,但被妈妈的“当然不行”断然拒绝了她。但她没有放弃机会,直到有天家中来了客人。大家都去招呼客人时,她一个人把自己挂在了院子的白栅栏上荡来荡去。她看到了姐妹俩,下定决心做 了邀请,并带她们去参观,然而刚刚开始,却被贝莉姑妈看见了,两个孩子像鸡一样被赶了出去,而卡西呢,被一顿好骂,之前还被姑妈说成了“不听话的坏小孩”。
(三) 三个孩子的愿望一个都没实现,反被责骂,她们该有多难过。
我们无从知道卡西最后会想什么,但是我想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她会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里给那盏灯留一个位置的。因为在她心里,那盏灯是最美的。而那两个孩子呢,她们每天都活在别人的歧视中,坐在路边的大红排水管上,艾尔丝并没有没参观完而难过落泪,反而难得地笑了起来,“我看到那盏小灯了。”是这盏小灯驱散了她们心头的痛苦与屈辱。这盏小灯无疑是她们人生中的梦想与希望,谁说贫穷会使人堕落,谁说贫穷就要被人嘲笑,谁说贫穷就低人一等,只要心中有盏灯,就能促动人向更美好前进。
心灯明亮,无论多黑暗的夜路,照样能走出坦途。
附百度资料: 英国著名女作家凯瑟琳·曼斯菲尔德与莫泊桑、契诃夫并称“世界文坛短篇小说三杰”,并有“英语世界的契诃夫”之誉。
女作家曼斯菲尔德(KatherineMansfield,1888~1923)短暂的一生却拥有传奇般的经历。她自幼身体孱弱,但以美慧著名。为了得到更好的文学发展,曼斯菲尔德放弃了新西兰安乐、富裕的生活,独自一人前往英国伦敦。从踏上伦敦土地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决定了她成为一个没有家园的流浪的灵魂。个性复杂的曼斯菲尔德经历着同样复杂的人生历程,她的一生始终在漫游——新西兰、法国、德国、英国都留有她的足迹。在四处漫游的生命历程中,唯一不变的,是她对于文学的热爱。其著作有《幸福》(Bliss)、《园会》(GardenParty)、《鸽巢》等中、短篇小说集。作品大多描写资本主义社会中生活的苦闷,带有浓厚的印象主义色彩。
1923年1月9日,曼斯菲尔德在法国枫丹白露逝世,3月11日,徐志摩写下了《哀曼殊斐儿》一诗,寄托自己对曼斯菲尔德的一片哀思:
我昨夜梦入幽谷,
听子规在百合丛中泣血,
我昨夜梦登高峰,
见一颗光明泪自天坠落。
古罗马的郊外有座墓园,
静偃着百年前客殇的诗骸;
百年后海岱士黑辇之轮,
又喧响在芳丹卜罗的青林边。
说宇宙是无情的机械,
为甚明灯似的理想闪耀在前?
说造化是真善美之创现,
为甚五彩虹不常住天边?
我与你虽仅一度相见——
但那二十分不死的时间!
谁能信你那仙姿灵态,
竟已朝露似的永别人间?
非也!生命只是个实体的幻梦:
美丽的灵魂,永承上帝的爱宠;
三十年小住,只似昙花之偶现,
泪花里我想见你笑归仙宫。
你记否伦敦约言,曼殊斐儿!
今夏再见于琴妮湖之边;
琴妮湖永抱着白朗矶的雪影,
此日我怅望云天,泪下点点!
我当年初临生命的消息,
梦觉似的骤感恋爱之庄严;
生命的觉悟是爱之成年,
我今又因死而感生与恋之涯沿!
同情是掼不破的纯晶,
爱是实现生命之惟一途径;
死是座伟秘的洪炉,此中
凝炼万象所从来之神明。
我哀思焉能电花似的飞骋,
感动你在天曼殊之灵?
我洒泪向风中遥送,
问何时能戡破生死之门?
1923年10月29日,徐志摩翻译了曼斯菲尔德小说《园会》中玖思小姐的一段唱词,刊于12月1日《晨报五周年纪念增刊》,后收入1927年4月上海北新书局版《英国曼殊斐儿小说集》:
这样的生活是疲——倦的,
一朵眼泪,一声叹息。
爱情也是要变——心的,
这样的生活是疲——倦的,
一朵眼泪,一声叹息。
爱情也是不长——久的,
时候到了……大家——回去
这样的生活是疲——倦的,
希望来了,还是要死的。
一场梦景,一场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