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忽然断了,才发现,好久没有照顾关心自己了。
日记搁置了那么久没写,以为有脑子就够了。可惜脑子是不够用的,还有,很多其他的重要的、紧急的事情需要打理考虑。虽然记的都是琐琐碎碎,甚至有那么些日子用“吃饭睡觉”一笔勾销——时间是那么富有,挥霍到麻木无知觉。该醒醒了,时间永远是稀少的。从指缝间渗漏的水,从耳畔发梢吹过的风,都是时间。你所要铭记的不只是玫瑰花,绕指柔,如丝雨,还有,譬如老屋的坍塌、列车上陌生而愉快的一次交谈、一块点心乃至疾病、死亡和哭泣。
想读的书放在计划里没读。爱情是麻醉药,短暂的眩晕快感撤离身体后,灵魂在高处盘旋,如果风再强一点,它会不会就扶摇直上离我而去。灵魂应该是木,不冷,但质感实在,可以供以为床,在病期膳养疮疤;可以盛以为椅,在困乏时闭眼歇息;可以铸以为窗,在孤独时看到远方。而书,就是工具,就是眼睛。千万不要忘了啊。
想买的衣服、鞋一直没买。鞋子不贵,但钱财在爱情面前匮乏得如同稀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捡拾,连走路姿势都不对了。可是我是喜欢走路的,是喜欢奔跑的。走路时,万物有灵,自己也沾有些许;奔跑时,万物为邻,自己融入其中。到头来,爱情如衣服,换了季节就不见。
还没去过的地方。在一个地方驻留太久,厌倦是必然的,爱情也是。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啊。要想持久,就得不断注入新的记忆。想过一起去,可惜你眼里的风景她并不觉得美,因为你俩的高度不同,你在看山,她在看水,乃至你在关心蜜蜂那毛茸茸的小腿多可爱,她却在畏惧那蜇人的刺。不如一个人去看看,没有这么多顾虑,看够了风景,回来给那些人讲述,倒成为自己眼里无比珍贵的财富,她眼里无比诱人的魅力。
忘了孤独是什么样子。孤独不是寂寞。寂寞是暂时的,而孤独是一生的。多少人因为暂时的寂寞上了爱情的列车,到站时才发现寂寞与爱情都不见了,只有孤独站在那里,等你。孤独是必须承受的,骨头硬起来,眼神坚定起来,灵魂飘逸起来,人生有趣起来。孤独是一个人掸去浮尘流影,照照镜子,衣服装饰皮肉下那个真真切切的自己。
连原则都忘了。爱情销魂蚀骨,呆久了容易犯软骨病。总以为弯一点可以撑起那个摇摇欲坠的屋顶,可是在有太阳的季节它可以用来遮阳,在大风大雨的时候,它只会崩塌。不如用直溜溜的木头,用硬邦邦的钉子,花的时间久点,找个彼此眉眼有语的人好好造吧。
总在乎对方的看法。如果眼睛总是盯在别人身上,自己的扣子扣错了,自己的鞋还没穿好,却诺诺她的妆是否如花,她的神态是否有雨,那么当她飘然飞仙而去是,你还是个邋遢庸俗的凡人。
还有更需要爱的人。那个总是忘了打电话的人,总是说:钱够吗?给你打了,你查查。总是问同样的问题,吃饭穿衣以及身体。他们的眼里只有我,我却盯着其他人。匆匆结束的电话那头传来“你忙吧”。其实哪有那么忙,只是总是忽略和忘记,那个爱我的人,才是来得及的幸福。不如怜取眼前人。被爱与爱人都是同等重要的。
我还是那么瘦。少年时期的营养不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吃下的饭匆匆路过,还有这个年纪操心不完的事情。那么瘦,怎么走得矫健稳重呢,怎么撑得起未来的好衣服呢,怎么承担愈发艰难的重量呢?可是,骨肉瘦一点倒不要紧,过了十年思想、品味以及资产还是这么瘦,倒真的是值得忧虑和自怜。
永远有做不完的事,爱不完的人。不如慎重一点,不一定选最大最鲜艳的苹果,但一定要选你闻起来有香气的觉得美好的。那应该就是灵魂的香气。
你一定要活得像自己。不,活得是自己,有棱有角,有色彩。有一双眼睛也在茫茫中寻找,目光如射激撞时,你才不至于模糊不清没有特点。
有些爱情是因为做错了什么而放弃,有些是因为缺少什么而放弃。总之,所有无能为力的爱情都是因为还没有足够爱的能力。感情是两个人的,可爱的能力是自己的。瓶子里的水那么少,你却要让它来养一大束鲜花——鲜花早逝,是意料之中的,而你是不应该的。
索性,既然不能爱人,就爱自己吧!爱人与爱己都是重要的,甚至,爱己先于爱人,重于爱人。这不是自私,而是于己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