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子的尽头滑下一个坡,与我脚下的水泥路相接。有窄窄的小路辟开杂草通上去。堤两边的坡上各有一排碗口粗的杨树,绿荫洒地,堤上应该很凉快的。但是,我却也不想上去。我知道,记忆里那大片大片的野菊再也不会有了!那金黄色的花河只能在心中回望。不由有点黯然。
骑上车,刚要前行,小儿叫起来:“妈妈,妈妈,我想上去!”顺着他的手指去看,泪水差点流了出来——那水闸还在!
我也上去过,我也上去过!
多年前,从斜路走出来,上了那田埂,走百十米,就上了从村子里出来的大路——就是脚下这条路,大路两边种着粗壮的柿子树,那柿子树和其它地方见到的柿子树不一样。它们的果子顶部浑圆,下边与柿子蒂相接的地方凸出了一圈,人们叫它磨盘柿。想想,它们确实像一个个缩微的磨盘一样挂在枝头。那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唯一的两排磨盘柿。大路被柿子树枝枝相连的遮蔽,炎热的夏季,不用说阳光了,即便是一场猛雨,也不能穿透有些地方。
而现在,看着这缺少大树的村庄错落分布的小别墅,看着水泥路两边一棵棵低矮的绿化树,我就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一切早已留在了时光深处。然而没想到,它还在,这水闸还在!
我抱小儿上去,看着他欢欣的笑脸,一如回到了当年。记忆里多少次,我走到这里,爬上水闸,战战兢兢却也无比兴奋地抱着那提拉闸门的铁轴,小心翼翼的往下看。不过从没看到过河道里有奔流的洪水,总是那样清清浅浅,缓缓流淌,而水闸下,也总是那么静静的一潭,如明镜一般,倒映着蓝天白云,甚至倒映着这水闸和我探出去的头。
小儿抱住了那铁轴,我赶快拉开他,怕那斑斑的锈迹弄脏了他的白衫。那铁轴真是好多锈啊,大概很久没人碰过,也没有用过了。记得原来它上面有一层蓝色的油漆,而今,一点点蓝色也看不到了,或许,是它太老了,也或许,它已不是当年的铁轴。
紧紧拉着小儿的手,扶着水泥围栏向河道望去,一片绿草,除了闸门下的一洼飘着垃圾的暗绿色的死水,哪里还有水流的痕迹?而不远处的河道正中间,一截断垣赫然进入了我的视野。
好像触碰到了什么,我的心皱缩了一下,记忆中从没有那样的残垣!瞬间,我明白了,我脚下的水闸已不是那水闸,我记忆里的水闸虽与它相似,但早已死去,留给我的只有那残垣。意识到这些,我再看那水闸,真的有了诸多的不同,于是,内心的天幕开始有雨纷纷落下。
环顾周围,我努力地想要确定自己的方位,但记忆却模糊起来。
载着小儿继续前行,路边的狗尾巴草美丽而又茂盛,我深情的注视它们,虽一如当年,但也许并不是当年的那颗种子繁衍下来的后代。
秋风微凉,我放慢了车速,仔细地辨别着道路,是这条路,是这条路的。过了这个水闸,再走半里路,就到了外婆村后的路口,在那里,就能看到外婆的家了。
我梦里回了多少次啊,这次,我一定要去那老宅走上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