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立夏了,可是天气却像青春期的少女隔三差五就给人摆个脸子。这不,昨天还艳阳,今日又阴天。
灰蒙蒙的天空上,云轻飘飘的,不用看就知道不会下雨。那云就跟喜欢搞暧昧的人渣一样,让人看了生厌。
凉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让人不由得想:这风到底是从天上吹来,还是从地下生起?
“不下雨为什么要天阴?”我曾这样问你。
“对噢,不下雨为什么要天阴?”你重复着我的问题,算不上大的眼睛圆溜溜地转着。
“不是啊老师,天阴也不是就一定要下雨呀,你这个问题没道理。”想了一会儿你开窍了,立马反驳我。
初三毕业班的语文课,已经再也听不见朗朗的读书声了。大家就像活够了只等大限到来的老人一样一语不发,只有老师在讲台上忧伤地表演着无人欣赏的独角戏。
学生似乎达成了默契,无论老师怎么调动,就是不搭理。也许快毕业的人,都会觉得这样广泛的沉默理所应当,好像只有沉默才配得上初三毕业班的名号。
唯独你,在最为死寂的时刻常发出震耳的声音,也是课堂上唯一和老师互动、回答问题的人。
“选C。”“铁马冰河入梦来。”“应该是偏正短语……”“偏正,偏正……还是偏正……”
自从你请教了我短语结构和三个“的”的用法之后,偏正就成了你解题的法宝。
可我的问题是病句类型和修改方法。然而你不管,啥问题都用偏正来应付。大家都笑你,我也笑你。
我问你为什么,你说这叫以不变应万变。
你没说错,后来,当班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之后,我就挑正确答案是偏正的问题提问。
你是肉嘟嘟圆鼓鼓的一个大男孩,不胖也不瘦,不高也不矮,一切都是刚刚好或者超出了但我能接受的样子。
然而你那超乎寻常的思维让我惊讶,喜欢提问,但问题总是稀奇古怪。可悲的是,印象中你总追着我问这问那,然而我现在细细回想了许久,却连一个清晰的问题都想不起来。
你戴一副黑框圆镜,圆脸圆眼睛圆肚子。你离去多久我已记不清,也无力也不想再翻出那页渗着悲痛的笔记查个究竟。
现在留在我脑海里的你已是一个圆的表征。
也许正是因此,我才好几次在看到一些有点圆的学生时眼前就恍惚出你来。那一刻,我彻底忘了你已离开这个世界,差点脱口喊出你的名字。
就在那三个字要越过唇齿的刹那,理智才突然出现,告诉我:不,不,不是,那个一般高矮一般圆润的男孩,不是你。
随后情感便彻底崩溃成一地的碎渣,像从几十米的高层跌下那样。
我知道,你也这样跌下。我不敢去想之后的事情。
天阴着,像被谁惹生气嘟着嘴拉着脸耍性子的女孩儿。
我知道只要花心思哄哄就又能看到女孩儿灿烂明亮的笑脸,也知道阴天不可能长久,总会有天晴的白昼和浩渺的星夜出现。
可是,那个聒噪却洋溢着热情的圆,我什么时候才能忘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