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很保守,过去不知苦瓜为何物,近年有人学会吃了。菜农也有种的了。农贸市场上有很好的苦瓜卖,属于“细菜”,价颇昂。
北京人过去不吃蕹菜,不吃木耳菜,近年也有人爱吃了。
北京人在口味上开放了!
北京人过去就知道吃大白菜。由此可见,大白菜主义是可以被打倒的。
北方人初春吃苣荬菜。苣荬菜分甜苣、苦苣,苦苣相当的苦。
有一个贵州的年轻女演员上我们剧团学戏,她的妈妈远迢迢给她寄来一包东西,是“者耳根”,或名“则尔根”,即鱼腥草。她让我尝了几根。这是什么东西?苦,倒不要紧,它有一股强烈的生鱼腥味,实在招架不了!
剧团有一干部,是写字幕的,有时也管杂务。此人是个吃辣的专家。他每天中午饭不吃菜,吃辣椒下饭。全国各地的,少数民族的,各种辣椒,他都千方百计地弄来吃。剧团到上海演出,他帮助搞伙食,这下好,不会缺辣椒吃。原以为上海辣椒不好买,他下车第二天就找到一家专卖各种辣椒的铺子。上海人有一些是能吃辣的。
我们吃辣是在昆明练出来的,曾跟几个贵州同学在一起用青辣椒在火上烧烧,蘸盐水下酒。平生所吃辣椒之多矣,什么朝天椒、野山椒,都不在话下。我吃过最辣的辣椒是在越南。一九四七年,由越南转道往上海,在海防街头吃牛肉粉。牛肉极嫩,汤极鲜,辣椒极辣,一碗汤粉,放三四丝辣椒就辣得不行。这种辣椒的颜色是桔黄色的。在川北,听说有一种辣椒本身不能吃,用一根线吊在灶上,汤做得了,把辣椒在汤里涮涮,就辣得不得了。云南佧佤族有一种辣椒,叫“涮涮辣”,与川北吊在灶上的辣椒大概不分上下。
四川不能说是最能吃辣的省分,川菜的特点是辣而且麻,──搁很多花椒。四川的小面馆的墙壁上黑漆大书三个字:麻辣烫。麻婆豆腐、干煸牛肉丝、棒棒鸡;不放花椒不行。花椒得是川椒,捣碎,菜做好了,最后再放。
接着上期的说说广西凉茶的苦,王老吉大家都听过吧,可是真正的王老吉苦得下不了口,生地和罗汉果茶倒是甜甜的。在两广地带,撸串的标配就是一碗凉茶,就跟啤酒泡枸杞一样,心理养生。我在昆明实习的时候吃过鱼腥草,虽然广西熬中药也会放,但是当菜吃我是头一回见。后来去浙江天目山野外实习时,我们分不清鱼腥草和鸡矢藤,用手一抓,一闻,根据臭味来辨别。我老师笑嘻嘻地说:在你看来鱼腥草是臭的,我闻着可香了。这就和喜欢榴莲的人一样,两极分化严重。大概大家也都知道,辣其实并不是味觉,而是痛觉,真正的五味应当是酸甜苦咸鲜,第六味有人说是脂肪味,不过汪曾祺先生所写“五味”,只是代表菜式的多样罢,毕竟,他可是将臭味也写进去了呢,下期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那些“臭名远扬”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