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水井,人们大多想到的却是水窖。始作俑者恐怕就是那篇《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感恩文章了。几辈人耳熟能详的文章固然触动过儿时的我,但事过经年,家乡那种手压井像图腾一样烙印在我的每一份漂泊里。
是充沛的河水的挽留,还是肥沃的土壤的守候,抑或单纯是某朵野花的引诱,先人们决定那一片土地扎根。汗水的浸润,荆棘的磨砺,蛮荒变成热闹,贫瘠变成丰腴,土洞变成瓦房,那儿成了故乡。
不变的,是那种手压井:捋一番皮碗,鞠一抔引水,压一段顿挫,收一缸生活。
那井,就那么滋养着世代乡亲的眼眸,守护着世代乡亲的劳作。
一直负笄在外的我,没有读懂个中其味,只是倏忽想起,不时回忘那一份眷恋。
井旁的桑树竭尽所能地把圆画得更圆,像乡亲们一辈辈地把生活过得更好。树上歇着的春燕像是在品味犁铧在起伏的田埂间留下的奏鸣曲,又像是在回味青蛙在葱郁的水草间谱写的行军曲。井只默默守护着村庄庄稼里的每一片碧绿和金黄。
井,始终为乡亲们输送着力量:在饥荒时,在干涸时;在饭碗里,在茶歇里;在曝晒后,在污秽后。
天不予时,地不予利,井的涌泉一直孜孜不倦,撰写着雪中送炭的后天之得,像站在高处的先人,看护着每一位后人。
粗茶淡饭,琼浆玉液,井的温润从不喧兵夺主,书写着锦上添花的成人之美,像上古时候的君子,呵护着每一个乡亲。
海天云蒸,尘飞土扬,井的清凉总是如约而至,履行着急人之困的侠义之风,像行走江湖的武士,守卫着每一个乡亲。
那井,用晶莹剔透的汗水把每一个男人的脊背染成古铜;那井,用芳香四溢的春色把每一个女人的脸颊抹成粉红。它却始终那么质朴。
故乡与井也是惺惺相惜,像根对土的依存,哪怕自来水铺满每一个角落。
我是吃着这样的井水长大的,我的心是浸润在那样的井水里的。所以,每次说起井,我想到的总是有别与《吃水不忘挖井人》中的水窖的那种手压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