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溪阿盐
我有四五年没有码字了,对于一个接近而立之年的人来说,有太多的事情远比码字重要,读书时代跟着风筝追逐阳光的身影逐渐地不想再提起,放到心底的哪个角落也不想知道了。
几天前因为装修苦恼的事,好友老羊跟我说,“盐子,心烦了就写写字吧,给你评评也给你出出主意。”并给我推荐了简书。当时,我一脸懵逼,这哪跟哪啊,有主意不能当面提?心烦了还不如抽根烟!话题就此搁下,谁知送他走的时候,这孙子朝我一笑:“你会写的”。
写吧,让挣扎的自己得以心安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烟丝燃烧的嘶嘶声,工作一天,安静地躺着其实是一种享受。平时都是自然地放空,可此时,安静的河流里却是思潮暗涌。
老羊的话让我有些触动,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怀念当初以笔会友,挥斥方遒的日子。那会儿还有书协、书院和一帮笔杆子里要自由的兄弟。毕业了也就散了,人散了,心也快散了。
社会给我们这帮伪文青们分别撕开了一条条血口子,让我们自己睁眼看看,该干嘛干嘛去吧。烟和酒代替了我的脑袋和手,没有留一处空间让自己去想码字还有什么意义。
以前大伙都戏说自己经历着无处安放的青春,可对于那些对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有所向往的人来说,失我的工作带来的又岂止是青春无处安放,灵魂都在里面挣扎。
我记不清有多少次深夜对着霓虹一句句地问自己,我还是我么?酒精的刺激让我暂时得以麻醉,直到有次回到竹溪,爹跟我说,你遇到事了?你娘跟我说,你变得不像她儿子了。我眼泪刷的下来了,一米八几的汉子,抱着爹的肩膀哭得像个小孩子。
写吧,至少能让心平静下来。在这个日益浮躁的世界里,心静是多么奢侈的一种状态,哪怕只有码字的时候,也足以让自己高兴了。脱去盔甲,尝试直面内心的懦弱与妥协,化笔为刀,也来一出怒发冲冠为红颜,我不是什么圣人,也做不了什么圣人,说出想说的,图个心安就是了。
写吧,让已逝的自己得以祭奠
二十岁那年,我奋不顾身地飞向天空准备翱翔一番,当年最鼓舞人心的就属那King-box的广告:混不好,我就不回来了。
我没有混好,可我还是回来了。回到了我熟悉的竹溪村。当年是那样地看不惯它,要离它远远的,可它并没有嫌弃我,我很感谢它。它包容着我一次次的试错与不敬。我爹常安慰我,别急啊,慢慢来,三十五岁才能看定一个人的一生,你还有时间。
刚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我尽量不去想那些霓虹灯下的世界,那是失败的,可耻的甚至是恐怖的。每天坐在西梁子上看日升日落,帮着家里面料理田里的瓜果蔬菜,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和轻松,带着青荇味道的泥土味一度让我觉得重生了。
曾匍匐在石林里,在人堆里,挣扎只求一口空气的我,那也是我!
尽管逃避地不去想,但终归得面对。那不是虚假的小说,更不是幽幽一夜清梦。那是最真不过的现实了,跟竹溪村村头的土地庙一样的真。它们一同塑造了我。不该忘的,不该忘的!套用时髦的话说,正确打开真实自我的方式,对我而言,便是文字了。
写吧,让平凡的自己得以证明
辗转多个城市,身边一直带着两本书,一本是余华的《活着》,让我活着回到了竹溪。另一本是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让我一直没有离开过竹溪。
余华让我明白:我活着,刘亮程则告诉我:我活过。
在我看来,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便是符号,而文字是符号里最具灵魂的。它具有将瞬间的美好定格成永恒的功能。这真是神奇,更神奇地是它赋予了每一个人类个体操纵这种功能的神力,简直就是人性向神性蜕变的直观反映。
圣人用文字的神性立言立德立命,年少轻狂之后开始对文字敬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显得很自卑,我等小老百姓如何跟圣人比高而趋之若鹜地码字牟取存在?然而圣人是唯一的,我也是唯一的,世界衍化亿万万年,也只有一个我而已。这些想法对我很有鼓励:我的世界里,我就做一回圣人,为自己立一世的言又何妨!
“谁还能说出一棵草、一根木头的全部真实。谁会看见一场一场的风吹旧墙、刮破院门,穿过一个人慢慢松开的骨缝,把所有所有的风声留在他的一生中。”——《今生今世的证据》
这是《村庄》里我最喜欢的一篇。对生命历程的悲悯和尊重,让我从内心发出共鸣:我于万物,万物于我,须臾的生命都该彼此留下走过的痕迹。
百年之后,如若有心,便会在生命敬畏的文字里,找到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