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往昔22
往昔那些岁月,不像现在一日有三餐,家家是不做早点的,更不用说到外面商店去买或到饭馆去吃。记得我早晨上学,如果能带一小块锅盔,那就高兴得不得了。
应该是从读小学四、五年级起,那时,父亲还在乡下粮站工作,母亲晚上仍经常去单位学习开会。大约一周有一次,母亲在临去开会前,先要抓紧时间揉好发面擀成直径七八寸大小、一寸左右厚的面饼放在平底铁鏊里,接着将炉子捅好,加一些大的炭块,再填上一些筛去灰的炭渣,然后将鏊子搭在炉子上后,才匆匆开会学习去了。
我的任务就是守在家里鏊锅盔,具体说就是看好火候及时翻饼。那时候经常限电停电,我的记忆里,那多是冬天的晚上,屋子里点着油灯,发出一团暗黄的光;外面一团漆黑,没有孩子们的玩闹声,一切都静悄悄的。一岁左右的路嘉军被送到了保姆家,只能等到母亲开完会后才能接回来。而路嘉勇、路嘉桃早已钻到被窝睡去,嘴角挂着满足的口水。我凑在油灯下看着自己的小人书或者在同学中传借的小说,不时地会打开鏊盖,看看面饼的火候。待到烙得面饼的表皮干了,边缘隐隐有熟黄色了,底部硬了,就会小心翼翼地将面饼翻过来,再烙另一面。此时面饼会慢慢地渗出诱人的香味,溢在屋子的昏黄中。整个面饼两面烙熟出锅,大约需要四五十分钟。这时,母亲还回不来,我就将锅盔放在面板上,然后在油灯下继续看书,看得困了,自己就先钻进被窝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会将锅盔切成许多小块,给我一小块让带到学校吃,把其余的放在一个大盘子里,锁在大橱柜里。我们家的大橱柜是那种老式的,尽管锁着,两扇柜门一拉,上下就会有很大的缝隙,大到我的胳膊总能想办法伸进去。家有锅盔的那几天,我一放学回家,尤其是下午放学回家,母亲还未下班回来,我就会搬个凳子放在橱柜前然后站上去。锅盔是放在最上面一档,我站在凳子上,将胳臂伸进去,就能偷出一小块。我相信母亲早就发觉了此事,但母亲很少过问,我只是有时会感到,大橱柜里的盘子放得越来越里,我偷得越来越费劲,有时候干脆就够不着。另外,一个月总会有一些天,我是干脆不去偷锅盔的,因为我知道,这些天大橱柜里是实实在在没有锅盔的。
记得那些年每年返春的时候,乡下的姥爷就时不时地会拿着一个小布袋子到家里来。有时候,母亲说话声音会高起来,姥爷的声音会低下去,但走的时候,母亲总会在姥爷的小布袋子里,装一些或面粉或小米之类的东西。料峭的春风中,姥爷的背影令人难忘。
那些年,夏天我们基本上是吃不到肉的,但到冬天,父亲回家的周日,母亲有时会给我们做一顿大米饭和红烧鸡块,每当这个时候,我绝不会跑到远处去玩,反而会时不时跑回家中去看饭菜熟了没有。红烧鸡块的香味,还未进家门就能闻得到,我使劲咽着口水,路嘉勇和路嘉桃也是眼巴巴地守在跟前。终于开饭了,看着满盘油亮油亮的红烧鸡块,我们三个早已是迫不及待,端起饭碗就狼吞虎咽起来,父亲看着我们的吃相,笑着对母亲说:”你看,这都是些天生的讨吃相。“而母亲则心满意足地提醒道:“急什么?慢些吃,没人和你们抢。”
这顿饭我们的碗吃得最是干净,我们也吃得最是满足和快乐。直到今天,坐在朋友相聚、同事应酬的酒桌上,无论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和美味佳肴,我都觉得比不上往昔母亲做的大米饭和红烧鸡块。那样的味道,如今已成为深藏在我生命记忆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