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我才顿悟,我的人生从记事起就开始了读写,这两个后天产生的东西终将伴随我一生,而我从中获得的东西远不止写作。它们简直重塑了我的魂魄,我之所以为我,就在于读写。
尼采说人生是一部浊流,唯有变成海,方显阔大无边。但是即便是浊流也会有其源头,这源头也许是一眼清泉,或者冰川融化时的一滴水,然后不断汇聚溪流,方能一泻汪洋。
我曾经无数次说过,我母亲是我阅读写作的启蒙老师。记得我到了入学的年龄,因为“厌学”,在家玩了一年,这一年里,母亲约略教了我一些字。我永远记得母亲在一张田字格本上教我写的第一行字是:李忠跃是个好学生。我认真地学写了一遍,字体是稚嫩的,大小不一,但是这就是人之初,这就是我读写的源头。这句话中有“我”这个主体,有我或者母亲对我的期许“好学生”,这是写。后来,我在读一年级之前,已经会写很多汉字,并且会组词。
母亲给我和两个姐姐讲第一个故事的时候,是在一个秋天的有月亮的晚上。我记得当时我胡诌了一个故事讲给两个姐姐听,两个姐姐大笑不止,说那不是故事。母亲就过来给我们讲起了《王二卖豆腐的故事》:以前呢,有兄弟二人,老大叫王大,老二叫王二。王大结婚早,媳妇特抠门,也不孝顺,对待公公不好,对小叔子也不好。每天王二帮着王大买豆腐,回来迟了还要早到王大的打骂,王大媳妇也跟着骂小叔子。老父亲年迈,也不能说什么。
一天王二又出门卖豆腐,遇雷雨,在一座破败的和尚庙里避雨。外面雷雨交加,好在有人给佛点了一盏长明灯,殿内虽昏暗,但是还能瞧见一些事物。雨快停的时候,王二刚想挑起豆腐担子往外走,这时老佛爷说话了,王二,你且留步。王二吃了一惊,环顾四周,一看是佛祖说话,吓了一跳,当即停下。王二老实地停在那儿,佛祖问他,王二,你一天到晚被你哥哥嫂子欺负,你不怨你哥哥嫂子吗?王二说不怨,他们是哥哥和嫂子。佛祖说,我有点饿了,你能把你的豆腐给我吃些吗?王二就真的把豆腐捧给了佛祖,佛祖吃了下去,突然说道,你这是什么豆腐,这么难吃。你过来王二,王二就真个儿过来了。佛祖说,王二,你伸出手。王二就这真个儿伸出手,佛祖一口气吐了好多东西,王二觉着自己的双手被一些清脆的碰撞声砸了个生疼,定睛一看,全是金子。佛祖哈哈大笑,说道,王二,你心中无怨,品性良善,这些银两,够你买田置地,去过自己的日子去吧,离开你的大哥吧!王二千恩万谢捧着金子回了家门。王二回家把银子藏起来,但是还是被王大知道了,王大跟他要,王二说,这不能随便给,这是佛祖给的,你想要去给佛祖要啊!于是他和媳妇也学着弟弟到了那个和尚庙。佛祖一看是王大和王大的媳妇,嘿嘿一笑,叫他们过去,直接让王大伸开手,王大刚一伸开手,就被佛祖就被佛祖困住不放,王大叫嚷,佛祖不为所动,王大媳妇无奈,赶忙去叫王二。王二赶来,对佛祖百般求饶,求佛祖开恩。佛祖笑着说,王大,你弟弟王二比你仁义,你瞧你怎么当哥哥的。这次看在你弟弟的面儿上姑且饶了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自己的弟弟的,还敢不敢不孝顺老父亲。王大连忙说,不敢,不敢!于是佛祖放了他,兄弟俩自此以后相处更好。
当时听后只是一笑了之,而今天想来,这个故事告诉我,什么叫善念,什么是恶行,什么叫欺软怕硬,什么叫以德报怨,什么叫不记恨,什么叫亲人。虽然这些年目睹了很多亲戚的势利行径,但也见怪不怪,唯这个故事却越发清晰深刻。虽然世间仍有王大在,欺负那些善良柔弱的同类,但我依然坚信世间的正义。
记得妈妈给我们讲得第二个故事,是有关黑龙江的传说。妈妈所讲的版本和市面上的有所区别。那晚停电,妈妈为了让我们全家不至于那么无聊,就给我们讲起了故事,传说,我们这儿古时候有个小孩一出生就长有一条黑色的尾巴,今天来讲叫做返祖现象。他自幼和别的孩子迥异,很多东西不学自通。因为姓李,加上长了一条黑尾巴,于是人送绰号,黑尾巴老李,在黑尾巴老李长到十二岁的时候,有一天,他收拾行囊,对着母亲嗑了十二个响头,以示感谢母亲对他的养育之恩,他说,娘,我要远行了。他娘问为啥,他说要去北海除暴安良。他娘知道自己的儿子自幼有异禀,知道留不住,因为儿子的眼睛里都是远方的召唤声音,就挥泪作别。
就这样黑尾巴老李北行。
他一路往北走,走到了今天的东北,黑龙江一带,那时候的黑龙江还不叫黑龙江,而是叫做白龙江。但是老百姓讲,江中的白龙祸害百姓,常常发大水让庄稼被淹,收成不好,还不断抢夺百姓的粮食。黑尾巴老李听了之后,义愤填膺,拍案而起,对着当地百姓们讲,我就是那个来救大家的黑龙,别人不信。黑尾巴老李身形逐渐升高,身上衣服爆裂,尾巴生出了鱼鳞一样的东西,瞬间,一条黑龙腾空而起,百姓又是惊恐又是喜悦。黑尾巴老李说,不用黑怕,我这就去收那条白龙,我下去后,要和他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如果我从水里浮现,你们就往江中投掷馒头或者其他吃的,如果是白龙出现,你们就投掷石头。百姓们依他所言行事,经过三天三夜的拼杀,最后黑龙战胜了白龙。白龙死了,黑龙成为那条江水的主宰,他对百姓们讲,我将会和这条江水融为一体,我会让这条江水造福百姓,浇灌更多的农田,让你们安居乐业。
人们为了纪念这条黑龙,改这个江的名字为黑龙江。
这个故事告诉我,正义,小我与大我,以及牺牲。
妈妈讲故事的时候多在晚饭之后,那时候电视没有普及,在乡村,电影一年也看不上几次,那么晚饭之后到睡觉之前这段时间如何打发,有些人选择串门,有些青年人或者少年人喜欢聚集在一块,在月光下烤火或者打闹,而我的母亲常常那个给我们讲一些故事,有时候还会讲一些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以及老姨姥姥,外婆、外公的故事。妈妈不知道这些故事在我小小的心灵上种下一颗颗的小小种子,那些善念、正义、牺牲、小我与大我、爱恨……如今当我写散文或者驾驭长篇小说的时候,妈妈总会说,这些业余的写作能放就放,不要误了工作,我不曾误了工作,我是利用鸡零狗碎的时间去完成我毕生要坚持下去的精神劳作。当我写作长篇的时候,不经意间会动用妈妈曾经给我讲的一些真实的故事,真怕哪一天妈妈读到我写的故事,会对我进行一顿数落。
凭着这两个故事,我在放学的时候给小伙伴们在大桥下讲故事,在音乐课上当着全班和老师的面给他们讲故事,我记性一直很好,过目不忘,忘了也会编造,于是我成了一个讲故事高手,为了支撑这样的高手段位,我开始听故事读故事,看了电视剧进行改变,他们听得不亦乐乎,我也讲得不亦乐乎,很多年后,我们一起回想起这些往事,都会感慨万端。
邻居是个大富之家,就算今天仍是我们村的首富。他家孙子小我五岁,所以邻居买来的书,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读给那位小朋友听的。
二年级的时候,妈妈给我买了一本厚厚的《水浒传》连环画,我看完之后,二姐拿到学校去看,结果被邻村的一个学生偷走,并且说是自己的,也没能要回来,很是遗憾。后来三年级的时候,妈妈又给我买了一本《唐宋传奇》,里面有《刺客聂隐娘》《柳毅传书》《李娃传》《大槐安国传奇》《霍小玉传》《离魂记》等等故事,别小看这些故事,精美的绘画加上文字很能开启写作的思路,想象力都在阅读之中得到了锻炼。这些故事里包含着中国的忠孝节义,也许有人会对这些老传统嗤之以鼻,我却从骨子里认为这些东西永远不会过时,只不过时代变了,相对的会有度的改变,但是本质不变。后来,我开始慢慢增加自己的阅读量,凡是出去玩,我只要看到好的书,就会缠着爸爸给我买,爸爸也很支持我看书。其实爸爸也是一个爱好阅读的人,他姐弟较多,生活也不甚富裕,初中没有读完,就去参军,到了部队表现极好,而且把毛泽东的选集一至四卷全部看完,后来我看到爸爸的这本书,上面有他的批注以及勾点圈划,可见爸爸当年的用工,即便有了我们几个,爸爸在劳动之余还是喜欢读书读报看杂志,身教重于言教,这在无形之中给我了我们几个极好的榜样作用。并且爸爸平时讲话很有语言艺术,我想如果条件允许,爸爸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作家。妈妈也是一样,读书时成绩都是前茅,而且写文章也好,平时进城,遇到好书也会买下来,也会给姐姐和我买一些作文书。譬如各种公案小说,以及各种传奇,譬如《董小宛传奇》,我们由此知道了李香君等人桃花扇的故事。高中时才知道孔尚任的《桃花扇》。记得那时候爸爸也看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妈妈也看温润安的《四大名捕》。妈妈给远方的亲人写信的时候语言都很美,可是一旦做了主妇,很多事就此荒疏,我想我们这些孩子岂不是误了妈妈。每想起这事,心中就会感到有一种痛。这种痛是对才华的一种理解,是对命运的暗恨,当然我知道父母不会恨什么。
三年级开始正式写作文,很多同学喜欢抄作文,由于很多人不会写,老师也鼓励抄作文。我不抄,就是硬写。写得好,老师夸奖,写的不好,老师批评,但还是自己写。我们当时的老师叫王传亮,他那时候既是我们的班主任加语文老师还要加上思品老师加上音乐体育老师书法老师,反正他能兼任的他都来带。唱什么歌呢?譬如《三月里的小雨》《我的中国心》《牡丹》《红星歌》《一剪梅》等等,凡是能唱的流行歌曲他都教我们,甚至刚刚流行的电视剧插曲也教,譬如当时有名的《新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曲《千年等一回》,《戏说乾隆》主题曲《问情》,我们唱得很投入,直到成年之后甚至白发丛生的今天才知道那些歌词的意义,以前仅仅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但是这样好的艺术熏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想想还是要感谢宝义叔的。(王传亮老师乳名宝义,论辈分我叫他叔。)而他有时候不想带我们唱歌,就给我们读《西游记》,有时候我先他读得慢,就借来看。看得半懂不懂的,幸亏那时候第一版《西游记》不知热播多少回了,就是喜欢看,所以大体情节还是能对上号的,就是一些诗词记不住。
四年级的时候,写作文没有长进,仍是硬写。读了一本《星星的故事》,是关于天文的,那段时间是第一次认真地看头上的星空,夜观天象,认识了很多星座,尤其北斗星。
五年级的时候,经常模仿作文书上的作文,有时候还会模仿大姐的作文,老师还夸我写得好,其实当时就该坦诚的。但是也许是为了当时的一些小小虚荣吧。五年级似乎没看什么书,不过课间喜欢在教室后面演一些话剧之类的东西,经常被老师批评。六年级作文还是那样,朴素、敢写。看了一些人物传记,譬如孔子、毛泽东、孙中山、雷锋等等。当然当时看了《螳螂拳秘史》、残墨的《神州擂》、王度庐《鹤惊昆仑》等武侠书籍,六年级的暑假认认真真把《西游记》从头至尾读了一遍,背了书中很多诗词佛经。胸中平添一股英雄气,小学阶段除了自己作文书就是语文读本,读本还是不错的,而那个时候,我常常拿来姐姐在初中的读本认真地看,得益很多。六年级的暑假,海峰表哥带我进城去玩,我在他那里读了一本武侠,作者署名是金庸,但是后来才知道金大侠没写过那本书,但是我不得不说,那个冒名者写得极好,不输于金庸,何必冒别人之名,从中也能见出成名之难。
初中的时候,我迷恋武术,以至于一度不想读书,想去习武。当然初中也是乱翻书的时代,是书就看,所以也看了很多坏书。当然金庸古龙梁羽生温润安柳残阳的武侠看了个大半。今天为人师,教学生少看这类的书,其实近日网络小说和那时我所看的武侠没有本质区别,只不过不同写作人在不同时期的表现罢了,通俗的小说历来受欢迎的。我也曾在教科书下面藏着一本武侠小说度过一天,想想那时候真是罪过,记得冬日的一天下午,爸爸给我来送钱,我在棉衣里家这一本武侠书。现在想来,耳朵都是热的,脸都是红的。当年成绩之差,就因为自己沉迷于一些书籍之中。初中的时候,会写一些打油诗,并且作文逐渐很可观,读书除了通俗小说,世界名著也成了我的一个阅读范围。譬如《红与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呼啸山庄》、《茶花女》、《三个火枪手》、《悲惨世界》等等,当然那一时期中国的一些名著也开始读了起来,如《围城》、《三国演义》、《红楼梦》《水浒传》《金瓶梅》也都在这一时期阅读的,当然其他人也开始敢于尝试,譬如郁达夫的散文小说读得很入心,有时候恍惚自己在写一样,鲁迅的选集读得半懂不懂得。那时候敢于写作,并且尝试写作,源于自己在读历史书的时候误读了一句话,历史书上原话这样说,“现代主义作品虽然标榜要超越古典主义和现实主义以及浪漫主义,但是时至今日还没有一部作品可以和古典主义相媲美。”我误读成了“现代的艺术作品虽然标榜要超越古典主义和现实主义以及浪漫主义,但是时至今日还没有一部作品可以和古典主义相媲美。”那个晚上误读之后,我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写出旷古绝今的作品,超越他们。若干年后,当我重新翻开初中世界史这本书的时候,我发现自己错了,但是已经不能回来了,已经在路上,是的,错了,一错十几年,慢慢文学路,上下求索,不问归程。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不停地写日记,并且写给自己看。当然,我也尝试过写作武侠小说。
高中的时候,是我疯狂读书的岁月。我在想如果我挖去高中生活,我后面的人生都不可能拥有,那个时候开始,看书不再是一本一本的看了,而是一套一套的看了,著名作家,或者不著名作家,譬如史铁生、孔庆东、钱理群、陈平原、夏晓红、苇岸、余杰、王开林、三毛、李叔同、金克木、金岳霖、陈独秀、李大钊、杨度、沈从文、胡适、莫言、贾平凹、池莉、黄永玉、余秋雨、阿城、李敖、北岛、舒婷、顾城、韩寒、等等。都一块看了,著名作家也有糟粕,不著名作家反而拥有精华。当时北大等国内个中文大学出了一套“东方书系”,包罗万象,还有中外名家的散文,学术著作,小说,古诗文一块读,万法长空,一朝风月,古今中外,皆可打通。真是开了我的眼界,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在为自己未来的中文专业打基础啊。古书里面,《诗品》、《二十四诗品》、《人间词话》还有明清之际的小品文随笔之类,《幽梦影》、《小窗幽记》《菜根谭》《围炉夜话》等等,我得益很多,政治类的,马克思《共产党宣言》我读得热血沸腾。
高中时边阅读边整理,那些令我怦然心动的好文段、好篇章、古今中外的好诗词,甚至整本书。如那时整理的《人间词话。我想这样的整理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不知不觉中你的文字里已有他们的气韵。你是自觉地整理,而又是不自觉的受影响。如史铁生那些入心的篇章和随笔,《我与地坛》《好运设计》、《随笔十三》。
高中时,我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小说创作,开始讲故事是离不开模仿的,我记得我第一次写一个中篇,是读了池莉的小说《水与火的缠绵》,那篇小说语言的节奏,让我有一种想把自己心中的故事说出来的欲望,尤其里面的女主角曾芒芒的说话语气影响了我写作节奏,对女性的认识,我是从池莉小说开始的。我至今觉得曾芒芒这个女主角是我最爱的文学人物之一,当然,这本书也不会有多少人去看了。人们往往对通俗小说的态度就是这样,但是这里面却有一个我珍爱的人物。这点,我是第一次公开这样说。我写的那本小说名字叫做《铁与血》,副标题为:一个少年的心史。故事自然是虚构的,主人公的名字叫东方一笑,写的是现代,但是里面夹杂的是古代豪侠的情怀,亦古亦今,有武侠、有爱情、有爱恨、又入世又出世,有李敖的痕迹,有韩寒的影子,有点四不像。但是我至今在心灵深处对这部小说的人物念念不忘,我想我有空的时候一定把他修饰一下发表,或者重新改写,但是我想还是不要改写,因为原初的往往是最纯真的,有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感觉,虽然他是稚嫩的,但是又是最值得珍爱的。那个时候迷恋李敖先生的文字,所以杂文写的特好,以至于渐渐掩盖了自己在小说上的野心。那个时候迷恋一位姑娘,虽然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死心探底的去追求,写了很多情书,有些给了她,有些没给她,更多的是写在了自己的厚厚的笔记本上,我想那些都是我的练笔之作吧。没有写那些抑郁的文字和滚烫的抒情笔墨,是没有我今天的倚马千言的。
可以这样说,我的高中是阅读的高中。
大学又何尝不这样?
大学的时候,有一半的重心放在了考试上,因为如果考不成,那么文凭拿不到,那是很残酷的,也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买个晚上都看书到十一点多,把教科书看的像一本小说一样津津有味,于是那每一本教科书上都有我的血汗泪珠,字字读来都泣血,所以这些书我这一直带在身边,我只想告诫自己,成绩来之不易,工作来之不易,你要好好珍惜,否则愧对天下,愧对亲人。天热的时候要学,天冷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也要学,最早一个出门,最后一回去。日以继夜夜以继日,逢考必过,不曾虚度每一寸光阴,虽然间或有恋爱之插曲,不过相对长久的学习来讲,都是短暂的,蜻蜓点水式的。当然我的读书与买书也更加可怕,我宁愿不吃饭,也要买书,还有就是每天坚持写日记随笔,后来我整理那时的随笔,那叫一个美啊,连我自己都惊叹,简直纪伯伦式的散文诗再世。我今日只能感慨,我写不了那么美了。当然美文也得益于所处的环境,那里地处江西南昌梅岭风景区,青山绿水,古树参天,古寺钟声,袅袅不绝,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你的文字不美都怪。从大学直到工作我的阅读更是放开了读:
昆德拉、《圣经》、《鲁迅全集》、赵鑫珊《贝多芬之魂》《莫扎特之魂》、黑塞、梁玉春、尼采《悲剧的诞生》《扎拉斯图拉如是说》、房龙《宽容》《伦布朗的人生苦旅》《致天堂守门人》、周国平《各自的朝圣路》《安静》《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李泽厚《美学三书》《中国思想史》、莎士比亚、泰戈尔、林语堂、但丁《神曲》、卡夫卡、卢梭《忏悔录》《社会契约论》、黑格尔《美学》、康德《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李锐、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斯宾诺莎《伦理学》、柏拉图《理想国》、《诗经》、《古兰经》、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浮士德》、纪伯伦、罗素《西方哲学史》、海涅、惠特曼、普希金、张承志、宗白华《美学散步》、汪曾祺、朱光潜《文艺心理学》《悲剧心理学》、弗洛伊德《释梦》《精神分析引论》《图腾与禁忌》、《海子诗全编》(阅读加抄写一遍,四个厚厚的笔记本)拜伦《唐璜》、《骆一禾诗全编》、莱蒙托夫、《荀子》、《张居正》、《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论》、《史记》、《二十世纪文史哲名著精义》戴望舒、郭沫若、格拉斯《铁皮鼓》、袁枚《随园诗话》、《资治通鉴》、《诸子集成》、周作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白夜》《被侮辱被损害的》、《孔庆东作品集》、《巨人传》、《花间集》、《雪莱集》、《三国志》、《邪恶之路》、《楚辞》、《瓦兰诗集》、《李泽厚哲学汇编》、休谟《人性论》、章诒和《往事并不如烟》、《诺贝尔文学奖金库》(五卷本)、《灵魂的事》史铁生随笔、《秋日走过山间》、《瓦尔登湖》、《爱经全书》、《梵高画册》、奥古斯丁《忏悔录》、《庐隐精品选》、《比较文学》、《文心雕龙》、《鲁迅书信集》《鲁迅日记》《九三年》、《复活》、《嘉莉妹妹》、《包法利夫人》、《十日谈》、《李贺诗歌集注》、《世界爱情诗选》、《俊友》、巴金《寒夜》、《卡拉马佐夫兄弟》、《山海经》、《爱因斯坦文集》、《帕斯卡尔随想录》、萨特《他人即地狱》《词语》、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世界英雄史诗》(共10册,13部)普鲁斯特《追忆逝水年华》、《世界中篇小说选》(8册)、《张爱玲典藏文集》(6册)、索福克罗斯《安提戈涅》、《世界上最伟大的演说词》、塞万提斯《堂吉诃德》、《源氏物语》、《枕草子》、《知堂序跋》、《长安乱》、《路遥文集》、《围城之后》、纳兰性德《饮水词笺》、《中国古代文学理论》、汤恩比《历史研究》、《戈麦诗全编》、《佛教逻辑》、《李煜集》、《柳永集》、《陶渊明集》、《左传》、《蝴蝶梦》、海明威《永别了,武器》《老人与海》《战地钟声》、《挪威的森林》、《龙文鞭影》、海德格尔《存在与在》《存在与时间》、冷冰川画语《乌东西》、布朗《海》、《战国策》、加缪《局外人》《西绪福神话》《鼠疫》《第一个人》川端康成《雪国》《古都》《千鹤》、德富芦花《自然与人生》、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卡耐基《人性的光辉》、三岛由纪夫《春雪》、《张旭古诗四帖》、唐寅《落花诗册》傅山《丹枫阁记》、、米芾《苕溪诗序》、《席慕蓉诗文选》、《简爱》、,苏童《苏童精选集》《蛇为什么会飞》《城北地带》《我的帝王生涯》、《里尔克精选集》、余华《余华精选集》《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在细雨中呻吟》《兄弟》、梁启超《三百年学问研究》、莫言《丰乳肥臀》《生死疲劳》《酒国》《四十一炮》、《明朝那些事》、《徒然草》、《可爱的洪水猛兽》、《杂的文》、《疯言疯语》、林燕妮、倪匡、亦舒小说、《儒林外史《、《镜花缘》、《聊斋志异》、《普希金秘密日记》、《生死朗读》、闻一多、辜鸿铭、《谈美书简》、帕格森《记忆与材料》、《风雨旅程》、《访问梦境》、《草叶集》、《文化卮言》、《百年孤独》、《兵法藏书》、《佛典辑要》、《张晓风散文选》、《中国书法》、《龚自珍诗选》、《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简媜散文选》、《米芾蜀素帖》、《三希堂法帖》、《颜真卿祭侄稿》、《王献之尺牍》、《欧阳询梦奠帖》、《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滑稽与笑的问题》、钱钟书《谈艺录》、《比我老的老头》、希罗多德《历史》、《博尔赫斯文集》、梁启超《一百年学术思潮》……
忠跃在此并非是存心炫耀自己的博读,其实想告诉世人,忠跃有多努力,看过的书和还在看的书远不止这些,限于篇幅,我不能让这些书籍的名字冲散了我的主题,但是这些书这些作家的确给我很大的启示。我不知自己为什么嗜书如命,而且不停地去写东西,仿佛为了成为一个写家而准备而积累。
高中的时候,我既然迷恋李敖,所以文笔总是向他看齐,但是,渐渐我发现,我不是他,我也不可能成为他,我们环境多么的不同,我要写自己的,我就开始渐渐远离他,写出自己的文字。大学时为了考试,我无暇经营小说,只好写一些散文随笔,记大学时我获奖的就是三篇随笔,《生命随想》、《灵魂的远行》、《李凭中国谈箜篌》(多声部散文)。加上那个时候,我对赵鑫珊先生的思想极为推崇,所以散文在哲理方面很是侧重。又因为学业重,无暇去经营小说,所以整个大学时期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可以写小说的人,直到大学即将毕业,忽然有很多故事在我的心海里激荡,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怀了孕的母猫,不把自己的孩子生下不爽。又由于我当时所做的工作是图书馆管理员,空闲时间很多,我就用那些空闲时间读写,写了十几个短篇。我的短篇小说,虽然模糊了时间界限,但是里面有很多历史的东西,只不过我是故意化掉罢了。大学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因写了一篇文章而失去了在大学院校工作的机会,那篇文章叫做《愿阅读与我们同在》,这篇文字我在后来也把它发表在了网上,那是我多年阅读的总结,但是最后因为一个词语而被批评,并且被叫去谈话,那个词就是“阿门”,他们说有宗教信仰,我说“世界”这个词是佛教用语,为什么你们用呢?于是争吵,于是我被围攻,最后迫于无奈,我离开了那里,但是我会永远记住这件事,因为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文学万古流。零七年的时候,余杰先生被迫去了美国,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样一个曾经的青年才俊了,但是他的离去让我异常震惊,那时已经是酷暑,但是我分明感到冷寒,于是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写了一篇《自由之魂》,两万多字,我是为了为自由招魂。但是,刀光剑影,寒武袭人,其间知者仅我一人而已,个人的悲辛是不为这个红尘所了解的。而那时所有的都会因心灵的历练理解层次深进一层。
天才都是自我造就的,我相信这句话,虽然我不是天才。但是我对自己有期许有憧憬,我不会长久地甘居人下,其实我骨子里从未居于人下,在精神的帝国,我自有自己骄傲的地方,可是在生活中我也许是谦卑退让的,直到你冲破了我的底线,我才会横眉冷对。
走出大学的校门,开始为生存奔波,因为心高气傲,常常会吃闭门羹,会碰壁,也会受那些老板的气,虽然据理力争,终因势单力薄。在这样的生存面前,我的文字开始变化,写出来的东西,越发的沧桑遒劲。不识我者,以为我是六旬老朽,知我者,又嫌我过于年轻。光阴荏苒,不觉三十而立,而今三十又三。归纳自己文笔,应是这般:初中时的写作水平是别人小学的水平,高中时的写作水平是别人初中的,大学时的写作水平是别人高中的,直到工作了经历大的波折了才形成自家丘壑,人成熟了,文章也成熟了,同样文章成熟了,人也就成熟了。当然这句话也并不绝对。我想我理应属于大器晚成型的,因为少年积累还是不够,天资驽钝,又无生意头脑,即便写作,也是抱着一个东西不放,坚守着一个底线不破,至今天下知我者少之又少。
零九年的时候,我开始了第一个中篇自己比较满意的中篇,因为这个满意是指不再有学生腔了,有些地方老辣的连自己都感到吃惊。那个中篇就是《冰与水》,我在小说中让自己来了一次穿越,不是穿越到过去,而是穿越到自己的作品里,进行一个碰撞,有自我的欲望。第二个中篇是《巫师家族》,这篇小说像是一部的巫师日记,没有庞大的叙事,是一个人的精神之旅。紧接着是《曾经的窗外》,这是一部略显复杂的小说,双料的师生恋故事,但是有我的影子却并非是我,因此也被熟悉我的人诟病。自认为写的很唯美,对女性的描写还不够彻底。然后就是《我把你的青春带走》,这一部起初是很单纯的小说,可是后来为了追求字数,也为了追求一种庞然的气魄,于是扯成了一部三十多万字的小说,但是地狱篇写得好,写动物植物比写人好,六道轮回的结构学的是莫言先生《生死疲劳》,但是我的小说语言理应是比莫言先生成熟,因为莫言先生的小说语言不成熟,有时候会流露出稚嫩。其实想象力我自幼都不缺,尤其海天湖地的想,一旦形成文字,就会谨慎起来,不然一放纵就收不起来,成了一地语言碎片。而最近的一部《废黄河儿女们》我觉得是我创作里面最成熟的一部,虽然字数不多,十四万字左右,但是我觉得相对以前,我还是讲了很多清晰的故事。当然结构、语言、手法还是需要锤炼的,还是有些中国传统小说的影子。但是现代主义以后已经不再这样写了,所以在其中不免会用一些自己喜欢的方法,虚幻一下地域,让人觉得熟悉又陌生。当然工作之后写作的短篇也是很有韵味的,譬如《逍遥游》写庄子的,不拘泥于历史,逸趣横生。《武状元的梦》虽为短篇,却具备长篇的气魄。还有很多,《我是一个胆小鬼》有人说是当代的“狂人日记”别有深意。有时候连自己都在惊叹。起初写作是在讲故事,但是也许源于一句话,给我一句话,我就能写成小说,我常常从别人的话中找到创作的因子,然后铺展开来,常常在写小说的时候,小说的人物要跳出来说话,那话就在我的耳边碰撞。也许心中有一个道理一个小小的想法,我也能写成一个小说。当然我不好说自己是存在主义的,还是现代主义的,抑或荒诞主义的、浪漫主义的、现实主义的、意识流的,都不好说,甚至魔幻现实主义,一落主义,万事皆休,一落言筌,文将不文。这些手法多多少少我都在使用,或者说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对我有一定的影响,但是硬说自己是什么主义,我想我是“自由创作主义”的,因为在文学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不可以。如果没有种种的束缚,人是可以放开了写,但是即便有重重的束缚,人一样可以另辟蹊径。当你创作的时候不得不触碰到不能触碰东西的时候是最有意思的,留下你的文字还是改头换面,这是很荒诞的,有些词并非有那意思也会被当做禁忌枪掉。哗众取宠使用一些新奇的手法能在一时间豁人耳目,但是长久以后还是要有一个故事的内核作为支撑,否则空有皮囊,行尸走肉。而且,对于我这类久久处于底层创作的写作者,畅销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所能做的,仍是默默地写,写给想看的人。我想我不会在乎自己的作品会不会畅销而决定自己的创作之路,一旦开始,就永远在路上。有时候举目天下,似乎也没有几个了解我的,但是不能就此不写,写作是我的宿命。我想我的读写生涯还会继续下去,直到有一天写不动的时候,写不动的时候,我就去口述!最近阅读我遇上了木心先生,其实木心先生的著作我早就阅读过,那时候大陆知道他的人没有几个,我觉得他的散文和诗歌都是安静的,那是一种长期处于读写状态下形成的一种文字,那种文字与其说是写给读者看,不如说写给自己看,喜欢,但是不刻骨。直到他的《文学回忆录》一出,我惊为天人。真如出土文物,重见天日,当代厚重的论语,无韵之离骚。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他天生教员之才,文学是他的副业,绘画是他的缪斯。
尼采说,在自己的身上,克服这个时代!我想这是我这个长期处于底层青年的心声,我想只有这样去克服这个时代,才无愧于这个时代。才不虚此行,不枉此生!
作于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