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剑如歌(章九 伏牛之威)

 二人大松一口气,赶紧快步前行,行一阵,转过一条小路,终于来到一处集镇,此时天色已晚,二人找了家客栈住下休歇。

  次日一早,秦熳便改了主意,昨日输了比武的懊恼之情已消散大半,想着还有许多精彩的比武无法亲眼目睹,自是不甘,再无心思去往姨妈家,二人吃了些面食,便赶紧往江陵城赶去。

  当二人赶回江陵城时,已是下午时分,练武场的人群已散去不少,只有一座擂台边围着些人,当二人走近擂台,便听稀稀落落地欢呼声响起,看样子这场的比武也已结束。

  二人正要离开,这时从人群里跑来一人,那人面带喜色,正是丘二。丘二向二人招了招手,叫了声:“秦师姐!”

  原来刚才擂台上比武的二人,一个是“秦府别院”的郭大通,另一个是“陵阜别院”的李怀安,而胜者却让人颇有些意外,竟是“陵阜别院”的李怀安。

  秦百川门下,郭大通虽算不上最优秀最耀眼的弟子,却也是“秦府别院”的精英弟子之一,而李怀安只是张正梁门下的一名外门弟子。

  “秦府别院”一向弟子众多,精英辈出,门下八十来名弟子,内门弟子多达十三人,而郭大通能被选上其中八名弟子,参加“秀剑士”的比武,自然剑法超群,按理李怀安能胜得郭大通,是绝无可能,可偏偏这场比武,最后却是李怀安胜了。

  这日的比武已全部结束,经过两轮的剑法对决,最终胜出的十人,掌门晋修义门下有三人,秦百川门下也有三人,王剑松门下一人,秦叔同门下两人,张正梁门下一人。

  这十人中,最令人意外的,当属张正梁门下的李怀安,也是十人中唯一一名外门弟子,众人都叹他运气极好,第一轮对阵王剑松门下的外门弟子周进,无惊无险进入第二轮。第二轮对阵郭大通,却因郭大通在上一轮的比武中,虽赢对手,却伤了脚踝。

  第二轮的比武,郭大通忍着脚痛上场,自认为对手默默无闻,只是一名外门弟子,即便受了脚伤,赢下这场也不成问题,却不想终究输了。

  这日比武结束后,观战的众人都觉甚为遗憾,因为五个擂台同时进行,好多精彩激烈的对决无法一一观看,最终由五位掌剑商议,比武休歇三日,在这三日里拆除四个擂台,绕着练武场正中的擂台扩建一个更大的擂台,第三轮的比武,五场对决都将在同一擂台举行,这三日也正好让比武的十人养精蓄锐。

  过了两日,擂台便已扩建完成,三日后,“江陵主院”的练武场上已聚集了比前几日多上许多的围观人群,前两轮的“秀剑士”比武,精湛的剑法拼斗,既紧张激烈,又精彩迭出,几场比武传扬开去,这一日已吸引了更多的武林中人前来围观。

  这日早上,照例进行了抽签对决。五场对决,第一场由前两轮比武中风头正劲的陶青锋,对阵晋修义门下的崔毅,第二场由秦百川门下的袁阶,对阵王剑松门下的大师兄王江平,第三场由秦叔同门下的张之镜对阵张正梁门下的李怀安,第四场由晋修义门下的陈留对阵秦叔同门下的大师兄王肃,第五场则由万众瞩目的大师兄晋少恭对阵秦百川门下的大师兄丁原。

  这五场比武,最引人瞩目的,自然便是晋少恭对阵丁原,以及陶青锋对阵崔毅。

  经过两轮三十场的比武对决,各院弟子已形成了各个阵营,纷纷争论孰胜孰败,有弟子忍不住私下打赌,更有甚者争得面红耳赤,几乎当场便要打起来。

  这五场对决,陶青锋对阵崔毅,悬念甚大,多数人认为陶青锋会以微弱优势胜出。

  袁阶对阵王江平,袁阶乃是秦百川门下的二师兄,也是他门下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几与丁原齐平,稍逊陶青锋,众人都觉袁阶胜出,悬念不大。

  第三场张之镜对阵李怀安,所有人都觉这场毫无悬念,必定是张之镜胜出,李怀安是十人中唯一一名外门弟子,连师父张正梁都觉得他毫无胜算,前两轮的胜利,实是他运气太好。

  张正梁门下三十来人,只收了四名内名弟子,李怀安入门极早,原本是他在路边捡来的一个孤儿,从小跟在他身边,做事也勤快踏实,便收了为徒。

  李怀安为人老实敦厚,拳法和剑法学得极慢。一套拳法,别人练了三年,他则足足练了七年,好在他入门早,平常也忙里忙外,既为徒,又为仆,张正梁倒也不说什么,只是待教了他“伏牛剑法”之后,便也不再管他,若不是此次“剑苗子”的选拔他表现尚可,门下也无人可选,差点他就未入“秀剑士”选拔的八人名单。

  第四场由陈留对阵王肃,众人都觉这场颇有悬念。

  第五场晋少恭对阵丁原的比武,自然是毫无悬念,虽然丁原也是剑法极强的弟子,但所有人都知道,若无意外,晋少恭必定胜出。

  正中的擂台比原来的擂台足足大了三倍有余,五座高台绕在擂台四周,专用于江湖中颇有地位的人在台上观看。

  秦熳早已与李文成约定,比武那日二人一起观看,不想这日来人实在太多,五座高台已坐满了人,连派中许多地位颇高的弟子,也不得不留在台下观战,即便秦熳向爹爹请求,也难通融。

  秦熳自然不依,她想来想去,便要求助诸位师伯,恰好与正要行上高台的韦廷玉相遇。

  韦廷玉出身“神剑门”,一直都被“江陵剑派”奉为上宾,由他出面,或许能有办法。她好说歹说,终于说动韦廷玉,为二人求了个座位,在高台的一个角落,添了张长凳,韦廷玉、秦熳与李文成三人坐到一起。

  这日当真是高朋满座,三人端坐的这高台上,尽是一派掌门,或是荆州武林里地位尊崇的前辈高手。正中的席位坐的是掌门人晋修义,他右边坐的是王剑松,左边坐的那人是个白发萧萧的高大老者,乃是“五虎门”掌门人屠公权,再往左边依次坐的是“八仙门”、“林家堡”、“薛家剑”、“游龙坞”等江湖门派或地方豪强的各家掌门。

  韦廷玉凭着“神剑门”弟子的身份,结识了不少荆州武林中的成名高手,倒比秦熳知道的还要多。李文成也不时探出头,将席位上的前辈高手一一辨识,这时,便听台下一阵欢呼,只见一人轻身飞纵,势似凌云,飘飘然落到擂台上。

 台下一众人大声呼喊:“陶师兄,陶师兄!”

  “陶师兄”的呼喊未落,便听有人不甘示弱大喊道:“崔师兄,崔师兄!”

  另一人也飞纵上台,这时便听“五虎门”掌门人屠公权道:“晋兄,贵派当真是新人辈出,那日我看了陶师侄的比武,这后生不仅剑法了得,连这轻纵之术也令人惊叹,而崔师侄怕是也不遑多让,令郎更是人中龙凤,真是羡煞人也!”

  晋修义忙谦虚道:“哪里哪里!屠兄过奖了。”

  屠公权道:“现如今,贵派在晋兄手中发扬光大,此盛况已远超当年,屠某真心佩服,说不得再过些年,贵派便可与‘梅花庄’比肩了。”

  晋修义忙道:“不敢不敢,我也只是秉承家师当年遗志,再加上有几位师弟鼎力相助,才有今日,更不能与那些高门大派比肩。”

 屠公权哈哈笑道:“晋兄永远是这么谦逊,令人心生敬佩,屠某痴长几岁,心胸却远远不如了。”

  晋修义道:“哪里的话,屠兄太谦虚了,令郎也是人中龙凤,我这些徒弟师侄们,怕是比不过。”

  屠公权忙摇摇头道:“比不了比不了,若说以前,我还有些胡乱的自信,如今看了贵派的比武大会,就陶师侄和崔师侄这剑上的造诣,犬子就比不过。”

  正说话间,擂台上二人已交起手来,陶青锋一上场便连出三剑,剑风劲锐,攻势汹涌。上一轮他三招制胜,赢了“陵阜别院”的大师兄张泽成,着实令人惊叹,众人送了他一个“疾风剑”的绰号。

  崔毅乃是晋修义门下的二师兄,学剑十来年,年纪比晋少恭还要长上半岁,剑上造诣自是不弱,当下将剑固守身前,从容不迫将三剑挡了下来。

  陶青锋见三剑被挡,剑势一振,一连又攻出了八九剑,他的身形在擂台上迅疾飞驰,在崔毅周身荡起点点剑花。

  场下围观的弟子们一下就沸腾起来,这时便听屠公权道:“陶师侄求胜心切了。”

  晋修义右边的王剑松道:“陶师侄这几招‘奔狼逐鹿剑法’使得确实不错,只是太急于求成。”

  前两轮的比武,弟子们对决时大多都还是循规蹈矩,上场先使“伏牛剑法”对战一阵,倘若无法分出胜负,或落于下风之时,才将“奔狼逐鹿剑法”使出来,在同门弟子之间,比武要讲究先礼后兵,这都是些不成文的规矩。

  第三轮比武一开场, 陶青锋便直接使出了“奔狼逐鹿剑法”的招式,虽然师门武德中也未曾明言,却多少令人有些不适。

  崔毅挡了几剑,便觉对手的攻势越发凌厉,自己一向稳健的防守在他强力的压迫之下,竟有些疲于应付,他知道若一味防守,势必陷入被动,待将对手一连串的攻势接下后,他连退几步。

  陶青锋一阵连番进攻过后,也正是力衰之时,崔毅趁机调息片刻,待气力恢复,当下运剑如飞,哧呼呼向陶青锋全身上下攻去,竟使剑抢攻。

  陶青锋自是也不示弱,格挡之中运剑回刺,霎时间二人以攻对攻,将“奔狼逐鹿剑法”的威力尽数施展,锐利的剑锋交织往来,一连拼了七八招,一下子将场下观战人群的气氛如火一般点燃。

  在众人的呐喊助威声中,二人交手三十余招,仍然不分胜负。

  看台上的屠公权这时又忍不住叹道:“本以为陶师侄已是天赋难得,不想崔师侄一点不差,劣势之下瞬间就能扳回,如我在他们这般年纪,却要差得远了。”

  二人又斗二十来招,崔毅的剑法向以稳健见长,而陶青锋也丝毫没有衰落的迹象,好似越斗战意越强烈。

  连韦廷玉也忍不住击掌叫道:“好剑法!初来荆州时,我当以为如我这般年轻一辈,也只有晋师兄能让我正眼瞧一瞧,没料到还有这么多少年高手。”

  秦熳这时轻叱道:“呸,那是你见识少!你不是常说你们‘神剑门’剑法厉害吗?若是陶师兄和你打,你能挡得了几招?”

  韦廷玉洒然一笑,神态自若地低语道:“倘若我全力施为,他或许能撑到十招。”

  秦熳不禁啐道:“胡吹大气。”

  二人这时已相斗良久,各持长木剑以极迅猛的剑势突击对手,一发不中,便既收回,再如狼顾一般死死盯住对手,伺机进攻,如此这般,二人已如两根紧绷的弦,倘若任何一人稍有不慎,便既落败,绝无回旋的余地。

  场下涌起一阵又一阵爆裂的喝彩声,高台上一位派中前辈这时有些激动道:“若不是这次比武, 只怕还见不到师兄弟之间如此这般凶猛的对峙,没想到这招‘影狼突刺’被两位师侄用到这种地步,即便是我使出来,怕也不过如此了。”

  王剑松这时也对晋修义道:“的确有些凶猛了,师兄,我担心两位师侄受伤,不如早做准备。”

  晋修义点点头,这时场中变化又起,陶青锋本是一剑迅猛地向崔毅当胸刺来,崔毅脚下突然一变,身形也变得飘逸灵动,往旁边一滑,同时手中木剑斜斜向陶青锋刺来的剑锋摆去,恰好磕在剑锋上。

  崔毅这边剑式一起,陶青锋突地向后疾退数步,便听有人喊道:“好一招‘随风摆柳御千钧’!是‘虎鹤双行剑法’,不愧是咱们的崔师兄!”

  场下此时一片欢腾,这招正是“虎鹤双行剑法”其中一招,此剑法行有鹤之飘逸,攻有虎之威猛,乃是一套刚柔并济的高超剑法。

  陶青锋这时收剑凝视,在崔毅四周绕行,绕行一阵,随即振剑直刺,出招却比之前谨慎了许多,这时屠公权道:“向来听闻‘虎鹤双行剑法’乃是贵派镇派之宝,今日崔师侄使了出来,只怕要胜了。”

  晋修义这时却摇摇头道:“我们‘江陵剑派’向来有‘奔狼三年浅,虎鹤十载鲜’的说法,这套剑法深奥繁杂,天赋差的,即便练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摸得到剑法的门槛,我这徒儿练习此剑法也没几年,修为还浅薄得很,这也只是使出来唬唬人罢了。”

  果然,陶青锋试探几招后,之前的凶猛煞劲又使了出来,二人又斗二十来招,陶青锋渐渐力衰,而崔毅身形也渐渐滞窒起来。

即便如此颓势,陶青锋依然斗志昂扬,这时刺他一剑刺向崔毅胸口,崔毅运剑下磕,二剑快要相触时,陶青锋挽剑轻抖,剑势突变,剑身由对手剑下方以极小的角度翻转到剑上方,原本凶猛的剑招突然变得阴柔,这刚柔之间的变化,甚是突然,崔毅本已有些应付不暇,这时更闪躲不及,手臂顿被陶青锋剑锋划到。

  崔毅脸色灰白,抱拳道:“原来陶师弟也已领会了‘虎鹤双行剑法’的妙处,我败了。”

  陶青锋一脸喜色,也抱拳道:“崔师兄,得罪了!”

  台下围观人群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高声喝彩,更有弟子惊异不已,“江陵剑派”所有的年轻弟子当中,众所周知,修习“虎鹤双行剑法”的有三人,晋少恭、崔毅和丁原,却不曾想原来陶青锋也早已开始修习此剑法了。

  二人比武结束,“秦府别院”的弟子们高声欢呼,“江陵主院”的弟子则垂头丧气。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第二场比武开始,由“秦府别院”的袁阶对阵“青松别院”的大师兄王江平,二人交手四十余招,在袁阶汹涌而强大的压迫之下,王江平不敌认输。

  二场比武过后,已是正午时分,第三场比武定在日央时刻开始,这时围观的人群大多散去,或是午膳,或是小憩。

  第三场张之镜对阵李怀安,比武将要开始时,围观人群还只来了半数,这是所有人都觉毫无悬念的一场对决,当人群慢腾腾向擂台聚集时,二人已交手十数招。

  当他们仔细瞧去时,不禁顿感惊讶,擂台上李怀安固守擂台中央,正与张之镜打得由来有回,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甚质朴简洁,也都是大多练剑的弟子们学过的招数,可无论张之镜如何凶猛进攻,都给他或挡或劈,从容化解。

  “陵阜别院”的弟子们见此情景,更是别有一番滋味,他们初看时惊奇,到后来越看越是惊喜,张之镜可是“花堤别院”最出色的弟子之一,李师兄与他比剑,原本以为毫无胜算,哪知竟丝毫不落下风。

  别说弟子们看得惊奇,就连师父张正梁也觉惊讶不已,李怀安原本是个孤儿,五岁时被张正梁从路边拣了回来,一直跟在身边。

  刚来时,他身子瘦小,怯怯懦懦,口齿不清,在外人看来性子有些驽钝,练武似乎也毫无天赋,一套拳法,从八岁练起,虽每日刻苦勤练,却也整整练了七年。

 他想着自己生来笨拙,便要花去比别人多得多的功夫练习,待拳法练成,他的一招一式都要比别人记得牢,身子骨也练得比别人厚实。

  张正梁倒也未作指望,教了他“伏牛剑法”之后,便不再管他,由他自行领会。

  只因他踏实敦厚,在师门里常常忙前忙后,虽在整个剑派中默默无闻,倒与本院的弟子们相处融洽。且因他招式练得扎实,一招一式使得端严规正,口诀也记得牢,院内多数弟子刚学拳剑时,几乎都由他代为传授。

  此次“秀剑士”的选拔,他连过两轮,众人都只觉他运气极好,可直到这时与张之镜对阵,才让人大吃一惊。

  他的每招每式,弟子们都曾见过,也都曾练过,可是由他手中使出来,无论张之镜的招式攻得多么凶猛,他平平常常一剑,就能令张之镜的后招无法如期使出。

  此时的张之镜却又是另一番感受,他每次攻出一剑,与李怀安剑招相触,就觉好似有股特别的力道, 不仅攻去的招式被封住,而且似乎后劲绵绵,令他心头忌惮,进退犹疑。

二人相斗二十来招,李怀安稳扎稳打,手中力气和初时相比毫无衰减。

  张之镜久攻不下,心中顿时烦躁起来,他自问天赋过人,对手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他久战不胜,以后说起来只会让人笑话。

  他手中加劲,将“奔狼逐鹿剑法”的威力尽数施展,可李怀安依然稳如磐石,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伏牛剑法”他自然练得熟稔,每招每式的来路去势他自认为也一清二楚,可这些招式在李怀安手中使出,总有些莫名的妙处。

张之镜本也是非常聪慧之人,他见李怀安守御牢固,攻势却不凶猛,便将所学剑招与对手试探,待觉已然熟识对手运剑之道时,心中再想好破解之法。

  不多时,李怀安将“伏牛剑法”的招式已全部使完,张之镜心中一喜,只觉机会来了。本来“奔狼逐鹿剑法”一共十八路七十二式,“伏牛剑法”一共十三路三十六式,招式越多,变化也越多。

  这时他凌厉刺出一剑,李怀安抬剑上挑,张之镜自然知晓此剑来路,他将刚才想好的破御招数便要如法施展出来。

  当两剑相触,张之镜的剑身顿被挑得歪歪斜斜,竟是比前一次使出时的力道大了不少,张之镜变招还未使出,剑式已被打乱,后着便也无以为继了。

  原来张之镜打定主意,待李怀安将“伏牛剑法”使完,重复再使时,用预先想好招式攻其不备,破其防御,哪知李怀安完全行有余力,力道竟能更增一分,所展示出的剑上威力又是另一番滋味,他施出的剑招根本无法凑效。

  变招被破,张之镜越发烦躁,此时更顾不得面子风范,他运尽全部力气,将“奔狼逐鹿剑法”的厉害绝招尽数施展出来。

  李怀安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翻来覆去使着“伏牛剑法”的招式,说来也奇怪,每当他将前次使过的招式同样再次使出时,都要比前一次再增了一份力道,威力也比前次更大,施施然便将来势抵御住,似乎是拿对手练招来了。

  张之镜使尽全力也无法胜出,而李怀安仍然不紧不慢,手中的剑招却越来越强劲,此时张之镜已缚手缚脚,心中沮丧,全然失去了信心。

  所有人都已看出,张之镜便要落败,秦熳也是越瞧越烦闷,张之镜与她向来亲近,原本以为此次“秀剑士”的选拔到了第三轮,张之镜运气最佳,铁定晋级,哪料到竟是这般光景,不禁向韦廷玉道:“韦公子,张师兄向来剑法高强,怎么这次却有些软绵乏力,连个外门弟子也打不过?”

  韦廷玉也瞧得惊讶,这时不禁道:“场下这位师兄当真是位外门弟子么?他的剑法确实有些门道,力道也颇足。”

  秦熳啐道:“若说力道足,我‘江陵剑派’中力道足的弟子可多去了,又不是力气越大,剑法就越高强!”

  韦廷玉不禁撇撇嘴笑道:“所谓一力降十会,自然有它的道理,何况这其中关窍,若不是我亲自上场与他对剑,也未必能瞧得出来呀。”

  果然不多时,张之镜越发力竭,手臂与胸口已被李怀安震得发麻,连抬剑都乏力,胸口便被点了一剑。

  此时莫说围观人群觉得惊奇,就连“江陵剑派”五位掌剑也觉得惊讶不已。

  一直以来,“江陵剑派”所有人都有一种认知,“伏牛剑法”、“奔狼逐鹿剑法”和“虎鹤双行剑法”这三套剑法一套比一套高明,一套比一套厉害。只有练精前一套剑法,才会教习后一套剑法,而这李怀安只使“伏牛剑法”,竟然胜过张之镜的“奔狼逐鹿剑法”,着实大出意料。

  第三场比武最终李怀安胜出,这也是“秀剑士”选拔的比武中目前为止历时最久的一场对决。

  当第四场比武开始时,众人似乎都还未从前一场的比武对决中回过神来,这场比武由掌门晋修义门下的陈留对阵秦叔同门下的大师兄王肃,二人相斗五十来招,最后陈留胜出,不过却是惨胜,比武之中,他用力过巨,胜后才觉肩头也被扭伤。

  这日最后一场的比武,晋少恭对战丁原,自是众目期待,“秦府别院”的大师兄丁原,从前一直被认为是除大师兄晋少恭以外剑法最强的弟子,只是近来风头渐渐被陶青锋盖过。

  此前两轮的比武他的锋芒也极其抢眼,第一轮以绝对强劲的优势胜过对手,第二轮又以一手七剑连环的绝技轻松胜出,第三轮抽签对上晋少恭,众人都为他惋惜不已。

  二人的比武从开始到结束,由始至终都由晋少恭牢牢把握着主动,也如同之前的两场比武一般,晋少恭从容不迫,他的剑指东打西,控转自如,待到第七十招,丁原堪堪将“虎鹤双行剑法”使完时,晋少恭手中木剑突然加劲,遂将丁原击败。

  五名“秀剑士”已全部决出,接下来歇停两日,让五人修整一番,再决名次。

 比武一结束,“江陵五秀”的名声一下子就传遍了城里的街头巷尾,晚间,各家的酒馆里聚满了人,江湖豪客们说起“江陵剑派”的比武大会,一个个说得眉飞色舞,兴意盎然。

  江陵城里最大的客栈“聚香楼”,此时灯火通明,热闹非常,二楼的一间厢包里坐着两人,一人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身上穿了件黑白相间的绸衫,头上戴着锦缎制成的小皮帽,左眼眶肿的老高,灰头土脑,一脸愁苦,向他身旁一人道:“吴大哥,等了这么久了,你说他会不会来?”

  他身旁那人身形粗壮,满脸胡须,一副江湖豪客的派头,这时拍拍胸脯道:“罗老哥,你放心,我‘虎头枪’吴聪岩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这点薄面难道还没有?你别急嘛,他一定会来。”

  那罗老哥叹了口气,脸色更土,面对满桌的酒菜,手里的筷子夹着一块鸡肉,一口也吃不下。

  过了一会,那罗老哥又唉声叹气道:“要是那张公子不来,那可怎么办,我就是把家底赔光了,也赔不起呀。”

  那吴聪岩笑了笑,给那罗老哥置上一杯酒,哈哈说道:“罗老哥你这话我真不信,我可听说罗老哥在这江陵城里十几年,房契田产可是添了不少呢,胭脂坊里卖的胭脂怕是都能将这江陵城墙涂一圈了,一千两白银不至于拿不出来吧?”

那罗老哥道:“吴大哥,您真说笑了,现如今生意不好做呀。咱们这江陵城里还好,外面兵荒马乱的,钱不好赚,这两年来,我赚进兜里的银子,加起来也还没有一千两呢。”

  吴聪岩撇了撇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那罗老哥见吴聪岩不信,急道:“吴大哥,您别我看家大业大,面子光鲜,着实是赚不了多少钱啦!就说这胭脂香料,前些年从广州府拿货,那些从波斯、大食来的香料确实便宜又好使,可如今那里兵荒马乱,路途艰险,自是拿不了货了,现今都往洛阳城里拿货,那里的胭脂本价就高,哪能赚得了多少钱?”

  吴聪岩道:“这江陵城里就你一家胭脂坊,怎么卖还不是你说了算。”

  那罗老哥苦笑道:“若说与人打架争斗,吴大哥您在行,可是买卖这行当,里面的门道可多了去了,咱家去洛阳拿货,路途又远,出门在外,风餐露宿的,搞不好连命也丢了。这一路上来来去去,上下都要打点。就说上前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个‘飞骑盟’,横在扶风、蔡阳一带,手下兵贼数千,动不动便要杀人越货,那架势当真吓人。咱们商队每次经过,这飞骑盟’抽成都要达七成,若是不给,那这买卖就没法做了,就说咱罗老九,第一年遇上他们,手下就折损折伤了十几人,那一年我可赔了不少,一年辛苦到头,都给别人忙了。”

  他咪了一口酒,似乎说上了劲,又道:“遇到兵匪,有时候还有人情可说,这一路上还有更可怕的,就说今年,罗老九他们一行走山路,还遇上了妖魔,那晚他手下两个兄弟生生就给妖魔吃了,吓得他连滚带爬跑了,连货都没敢要。”

  吴聪岩嗤道:“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妖魔?”

  那罗老哥道:“吴大哥,你可别不信,若是罗老九一个人说那也罢了,他一起十多人都这么说,说那妖魔站起来几乎有两人高,两个眼睛有铜铃那么大,一只手一伸,就将蝎老三抓住,将他脖子扯断,生生吃了……”

  正说着间,包厢的帘子掀起,走进两个人来,吴聪岩赶忙起身,抱拳道:“张公子。”

  那罗老哥也赶紧站起身道:“张公子,您来啦!”

  那张公子面目削俊,穿了一身劲衣,这时冷哼了一声,直接拉开座椅坐上去。他身旁那人身形精瘦,也跟着坐了下来。

 那罗老哥又道:“张公子,我叫罗进范……。”

  他说音未落,那张公子一脸不耐烦道:“吴聪岩,找我有什么事?”

  吴聪岩脸色一变,怔了好一会,那张公子进来时本就脸色不豫,这时更不耐烦,说道:“到底什么事?快些说!”

  过了片刻,吴聪岩脸上才堆起笑容,他心里将那张公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口中却道:“张公子,是这位罗老哥有话要说。”

  这时罗进范突然弯腰跪下,抱拳道:“张公子,您千千万万要帮我这个忙啊,您听我说,前些日我与那卖盐的刘湛起了恩怨,他硬是不愿饶过我,我就想请您帮帮小人这个忙。”

  那张公子道:“我能帮得了什么忙?”

罗进范道:“张公子,您可是‘江陵剑派’的人,只要您肯出面,一定能帮得了。”

  那张公子正是张之镜,他身旁那人是“林家堡”的子弟林剑杰,张之镜这时皱眉道:“你快说。”

  罗进范这才道:“张公子,我在城里开了间胭脂坊,有一日,那刘湛的三姨太来我铺里买胭脂,那日我那婆娘刚与我吵过架,见他三姨太在铺里挑三拣四,却又不买,我那婆娘本就心情不好,自然没给好脸色,他三姨太便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言语,我那瞎眼的贼婆娘脾气又泼辣,受不得气,两人就打了起来,我那婆娘力气又大,不小心抓花他三姨太的脸,这下可不得了了,她找来他相公刘湛跑到我府上,不仅打伤了我的家丁,还将我和我婆娘都给打伤,这还不算,他还扬言说他三姨太花容月貌,脸被抓花,若是不赔个一千两银子谢罪,便要拆了我的罗府。”

张之镜白日里输了比武,本就心情不佳,加之他平日一心练剑,哪里听得进这些市井言语,颇有些不耐烦,但见罗进范跪在地上,倒也不好发作。

  罗进范这时又道:“我见那刘湛欺人太甚,可我又打不过他,便找来吴大哥帮忙,可是吴大哥查了那刘湛,才知他平日里嚣张跋扈,除了有帮贩盐的帮手,还有个弟弟叫刘通,正是‘江陵剑派’的弟子。我想请您给刘通说下,给我说个情,如果您愿意帮我,我一定记得您的好处。”

这时吴聪岩也道:“张公子,还请帮帮这位罗老哥。”

  说罢朝林剑杰使了使眼色,林剑杰这时便道:“张师兄,看在吴大哥的份上,你就帮帮他吧,也就是举手之劳。”

  张之镜向吴聪岩瞧了一眼,想了想道:“好吧!我就给刘师弟说一说。”

 他说完起身便走,罗进范赶忙道:“张公子,坐下来吃些酒菜吧?”

  他理也不理,径直出了房间,林剑杰也跟着出了房间,二人刚走两步,便要下楼,迎面遇上一人,那人一见他便道:“之镜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之镜抬头一瞧,是一位同门师弟,也是他的儿时玩伴,名叫张冲,张冲亲热招呼道:“之镜哥,好久未见了!来来来,咱们那正好来了几位师弟,之镜哥你也一起来喝喝酒热闹热闹。”

  张之镜心中正烦闷难解,见是张冲,便道:“走,好久没与你一起喝酒了。”

  二人随张冲进了一间包间,里面也坐着四五人,都是“江陵剑派”的同门师弟,连忙起身恭敬招呼,二人落座,一桌子的师兄弟们便开始喝酒把话起来,谈论的自然是这几日的比武大会。

  初时还对张之镜一番恭维,说到后来,自然落到那晋级的“江陵五秀”五人身上。张之镜听了越发失落烦闷,不停地喝酒吃菜,待酒过三巡,酒桌散去,张之镜已喝得头脑发昏,醉的不成样子。

 众师弟要来搀扶,他自觉没醉,当然不依,将众师弟推开,舌头嚅嚅道:“我没醉,林师弟,咱们走。”

  林剑杰也已醉得不轻,二人踉踉跄跄出了酒楼,这晚月光甚亮,二人趁着月光在街头乱行而去,早辨不清方向,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一处荒僻的街角,见旁边有间废弃的小屋,二人此时内急,踉踉跄跄行到墙角。

 这时便听一人道:“师兄,救我!师兄,救我!”

  另一个沉哑的声音道:“你找死,怎会跑到这里来了,要是让先生知道了,只怕你活不了。”

  那人又道:“师兄,我若是不找你,只怕也活不过几天了。那恶狗追我追了几天几夜不放。”

  张之镜此时已醉得迷迷糊糊,也无心听那二人说了什么,拉开裤头便既小解,突地听那沉哑的声音轻喝道:“谁?”

  一阵衣袂飘呼之声直奔而来,张之镜本能一惊,抬手便要抵挡,可根本抬不起手,只觉耳根一痛,便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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