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三十二度的十月仲秋,正午十二点四十七分的太阳以四十余度的斜角将它的光芒倾洒在我的脸上、书架上。金色的尘埃沿着光路在空气中翻滚,阳光晒在脸上,好似猫的爪子在轻抚我的脸颊,挑拨我的心弦。
百无聊赖下,我顺着光的指引,将手伸向书架的最深处,抽出那本沐浴着阳光的书——《余光中散文精选》。双手捧起,打开扉页,还没来得及细看,一张乳白色的信纸便从书中飘落,轻盈地,像只蝴蝶。我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它,但只是徒劳,无奈的看着它落至地面,溅起几星灰尘。
捡起,拆开。“敬启……”,熟悉而又陌生的字迹,我有些疑惑,但转瞬又明白了这一切,明白了这本散文选及这封信的过去。
那该是三年前了。那天,正在上课的我突然被通知去办公室。到了那儿,班主任递给了我一张长达三天的假条,并告诉我我父亲在校门处等我。惊讶、激动,甚至有一丝快乐,总之那一刻的我的内心充满了种种幸福的情绪,尽管有些困惑。
见到了爸爸,也没有听到他解释太多,只见他悲伤溢于言表,全程无声开车。我们走在去上海的路上。不过我此时却感到一点别扭。因为刚刚从爸爸简短的话中我听到了一个大约有两年不曾出现的名字——姚童。这个名字贯穿了我整个童年,曾经我和这个名字的主人无话不谈,亲密无间。但是,分离了两年,这使我对其产生了些许距离感,有了些许排斥。
记忆中的姚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的鼻子,气呼呼的鼓着脸站在地铁站前,带着丝丝鼻音,责怪我:“徐源!七号线又过了!为什么每次放学都要被你害的多等一班地铁啊?”而我也总是会不客气的回嘴,不忿的说道:“我还没怪你每次都拿我钱买零食呢。”
“学校四点放学,我却得等你到五点半!”
“我这个月买小说的钱已经被你花一半了!”
“……心瑶姐在你后面。”
“啊!”
结果,在我的胡思乱想下,那年五月十一日下午四点一十七分,我见到了姚童。时隔二年零五个月一十一天,我再次见到了她,以我从没想到的方式,在我从没想到的场景与她重逢。那天我在死一般的寂静下,在姚阿姨的带领下,在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病房见到了她。她,姚童,一个患有白血病的十五岁少女,一位和我共同营造了一年幼稚园、六年小学记忆的玩伴,如今仅剩下几个月的生命了。我无言的站在病房门前,讶异于病魔的无情,讶异于时光的无情,但是我却更对姚童的行为感到讶异。不过我又可以理解。我想,我大概是在她仅有的年华中仅次于亲人的存在了吧!
那一天,我见到了人世间最美丽的风景,找到了值得我珍藏一生的宝物:姚童依靠在床头,带着和煦的微笑,纤细的手指着素白色的时钟,轻咬唇瓣,低语:
“徐源,七号线过了哦。”
“嗯,不碍事,接下来还有好多班呢!”
后来她便走了,后来的后来我也没能前去参加她的葬礼,仅仅是在一六年的春节时从姚阿姨的手中接过这本书,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happy new year!2016,加油!”
我放下信纸,看着书扉页上的黑笔字迹,娟秀柔逸,一如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