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生活，对于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年的许渭而言，大多时候很无聊。他只在上课前二十分钟就看完了这节课的内容，然后开始打瞌睡，或者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首应景的诗词，等着下课。开学了两周，许渭便开始盼着下半年的校运动会了。这似乎是学校生活唯一让他觉得有盼头的事。
一天数学课上，鞠老师的手指敲着立体几何的球型教具，老鹰般的眼睛盯着后排趴在桌上的许渭。
“教室最后排那个趴着的男同学------”阴沉的声音，让众人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最后一排所有男生都竖起了头，除了许渭。许渭同桌用肘部捅了捅他，许渭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我说你呢，请你站起来到黑板上写出证明。”老师慢慢踱到他跟前，轻轻敲着桌子。
许渭这才梦醒，揉揉眼睛看着黑板。这是道证明题，证明某平面的线段跟另一个平面的线段垂直。许渭略作思索，噌噌噌在黑板上画了起来。最后还不忘画了个睡觉的小人zzzz。全班一阵哄笑。鞠老师叹了口气。“这位同学---许渭“，他看了看座位表，”这个解法固然不错，你有没有想过其他的解法？“许渭挠了挠头，刚睡醒脑部供血有些不足，瞳孔不由得放大了。这时另一个同学说了自己的看法。
“嗯，有两种解法了，还有没有其他的？谁再说出一种， 我就让他作数学课代表。“鞠老师放出狠招。许渭的大脑顿时开始了供血，开始猛转。教室里一片寂静，一片铅笔在草稿纸上写字的声音。
"这位女同学--言慧。“鞠老师阴沉的语调有了些许的亮色。许渭的脑袋嗡了一声。
“这个用向量法可以解。" 言慧清脆的声音传来。“这两个线段AC和PB垂直，等价于他们的矢量乘积是零。而PB作为一个矢量，就是矢量AB减去AP。那AC乘以PB就等同于AC乘以AB减去AC乘以AP。而根据黑板上的已知条件，这两项都是零。所以得证。“
“这已经在用解析几何的方法解立体几何了。算是作弊！”许渭心里不服气的骂道。
“言慧。你就是我的数学课代表了。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交代下一些具体的事宜。好了，下课。”
“其实你要是觉得立体几何无聊的话，可以看看解析几何啊。”耳边又响起言慧的清脆声音。一转头，看到言慧正微笑地看着他。
许渭刚才的那股气，一碰到这盈盈笑意，烟消云散了，只觉得心里满满的，一种从未有过的舒服感觉。
言惠从数学老师办公室里出来，回到了教室里自己的座位上整理笔记。呆了几分钟，她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透透气。
课间休息，操场上人声鼎沸，被教室困在体内的能量需要散发出来。居高临下，她看到篮球场上，许渭正跟几个男生在三打三。她停住了脚步，静静地望着他们。许渭运球的步子忽然停住，仰头朝言惠这里看了过来。隔了整个操场，目光交汇。言惠挥了挥手。许渭点了下头，继续运球。对方两人上来抢，许渭身形灵活地往左边一晃，球却传给右边的队员，接着那个男生传给了已经跑到篮筐下的许渭，许渭轻松命中。旁边观球的一众女生欢呼了起来。许渭又抬起头，朝言惠这里绽放了一个巨大的灿烂笑容。雪白的牙齿在黝黑皮肤的反衬下，显得格外醒目。言惠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这个笑容应该就是给她的。她举起右手，做了个击掌的姿势。许渭也举起了右掌。
期中考试结束，班级里的气氛还很生疏。从原初中部升上来的同学是一个团体，其他初中来的同学三三两两，零零散散地各做各的，之间也没什么交流。班会上，作为文体委员的许渭倡议办一个班级联欢会，以促进同学之间的了解和融合。
“这个倡议不错，”班主任徐老师说道，“不过，联欢会的工作量不小。还有哪些同学愿意跟许渭同学合作，一起主办？”
言惠回头望了眼许渭，许渭两只手枕在脑后，挑衅的眼神，看着她。
“不就是个联欢会么，有什么难的。”言惠心想，把手举了起来。许渭笑了。
放学后，六个联欢会组委会成员聚在一起讨论。大家想了很多有趣的活动，可现在的班费只够买饮料的。其余的经费从哪里来呢？
“我们可以卖东西！”一个叫李挚的男生拍了下脑袋。大家一阵哄笑。“你把你自己卖了吧。”男生们又一阵哄笑。
“李挚说得不错啊。我们可以卖很多东西呢。我可以卖我的数学笔记，甚至搞个订阅。李挚，你爸不是书法家么，可以贡献点作品出来么？”言慧说完，大家的眼睛里冒起了绿光，瞳孔闪的都是“￥”。
“我去找其他几个笔记专家！”许渭激动地锤了下桌子。
“我回去跟我爸说去。”李挚说道，脸上还红红的，刚才被哄笑，有点不好意思。他感激地有些崇敬的眼神看着言慧。
“熊妍，这次你主持？没大材小用吧。”许渭一个体操双杠动作，从后排一下子跳到离言慧两排的熊妍跟前。
熊妍，从小加入市少年宫艺术团，一直是主持学校大会的骨干，树人中学非正式的校花。熊妍转了下笔，回头朝许渭轻轻一笑，“遵旨。“其他三个男生吹起了口哨。许渭双手撑在课桌上，又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言慧身边。”多谢你的好主意啊。“
“那今天就到这儿，大家先回吧。我还有点事儿，要跟言慧商量下。”许渭跟其他几个男生说道。“臣告退。”男生们哄笑而去。
熊妍慢慢地收拾了半天书包，朝许渭和言慧看了几眼，微微笑了下，轻盈地出了门。
许渭反身跨坐到言慧前排座位的椅子上。言慧刚才一直在整理今天的笔记，这厢抬起脸看着许渭。“什么事？”她抬起眼帘，许渭只看到那双纯净的眸子里闪亮的光。
“那个---，你是不是报了省里的信息学比赛？你知不知道，这个比赛还接受报名吗？”许渭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说，耳朵有点红。
“我可以帮你问一下今年的初赛报名什么时候截止。希望你不会错过。你怎么想起来要参赛了？“
“我一直挺喜欢编程的，就是没有系统训练过。最近关注了你的微信公众号，看了些你写的算法文章。”
“是吗？其实， 我喜欢数学多一点，就是喜欢看些有意思的问题，然后用程序去解决。也没有特意看什么竞赛书，用到的时候翻翻。谢谢你关注我的公众号。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贴在下面，大家一起讨论。“
“好啊好啊。”
“你跑步？”
“你怎么知道？”
“那天早上我有事很早出门，远远看到你。我----其实很想跑步，就是起不来。要是有人跟我一起跑就好了。”
“没问题啊。你家住哪里？”
二人交换了家庭地址，打开地图找到一个中间位置作为接头地点。那是一个街道拐角处的小公园。有一个花坛，几张长椅，几个石凳石桌，和一个秋千。早上会塞满了买早点的小贩，跳舞的阿姨、和下棋的老大爷们。
“明天早上五点半，你起得来吗？”许渭扬着眉毛，问道。
每每许渭扬起眉毛，言慧的好胜心就被他激起。这是一种特殊的好胜心，跟以往竞赛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除了略微增快的心跳，还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不由得想要微笑。
“当然。”言慧咧开嘴，扬起手掌。许渭跟她一拍即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