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里女儿国国王痴痴的望着唐僧,说了这样一段话。
你说你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不敢睁眼看我,何谈四大皆空?
唐僧只回了一句"阿弥陀佛" ,面对女儿国国王痴痴的挽留,唐僧临行前说了一句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唐僧还愿不愿意做那个西天取经的僧人,愿不愿意抛开心中的大道,打破戒律清规,勇敢而无顾虑的做一回自己。
清晨,云雾未散,像仙气般的缭绕在半山腰,山上钟声禅鸣,香火的味道飘的甚远,味道不似庙里那么浓烈,传来阵阵令人舒适的清香。
大殿里有静心敲着木鱼的和尚,也有诵经的弟子,偏殿外的青檀树下零散的落着几片叶子,扫帚被随意的扔在地上,阵阵风吹过,叶子也随风而动。
“无忧,你可还记得为师当初为什么给你取名无忧?”穿着袈裟的老者平静的说,连带着声音都没有一丝起伏,手里的那串佛珠被他一个一个按在指下。
“师父。”无忧靠在青檀树下,背上的衣服被压的有些褶皱,尽显得慵懒之姿,已空的酒坛安静的躺在他的手边,阵阵酒气扑鼻而来。
“往事随风,人都是向前看的,为师希望你不要沉迷于往事。”
“知道了,师父。”
“无忧,无忧,终是不能无忧啊!”老者按着佛珠摇了摇头,脚步轻缓,往诵经的大殿走去。
青檀树又名无忧树,是他来到寺里那日亲手栽下的,历经岁月洗礼,如今叶浓枝密,在香火的笼罩之下枝叶繁茂,而他却还没忘却心中之忧。
他原是相府二公子言承,与南衡青梅竹马。南衡落地之时眉间便带一朵彼岸花,那年寒冬傲雪,院子里的梅花一夜盛开,美不胜收,在寒冬中染红了一片天。
她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生产之时,府里的婢子不慎走漏了风声,长公主听闻驸马战死沙场的消息,生下南衡后便撒手人寰。她的亲祖母德仁太后怜惜她,从出生之日便抱进慈宁宫养在身边,承欢膝下,封南衡公主。
因眉间那朵彼岸花,相传她是国都最美丽的女子,随着年龄的相长,那朵彼岸花越发红的妖艳,连太后都时常对着她眉间的花出神,说与她的娘亲一样美丽。
只是耳边常常忆起那夜大师的苦口之言,彼岸花开,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生生错过。这孩子虽然生的极美,但也生的极苦。
在慈宁宫中,太后免去了她一切虚礼,可南衡向来懂事,言行举止不曾出过一丝差池。她自小眉目中便带着一股忧思,喜静也喜素,眉间的彼岸花衬得她脸如白玉,步态轻盈,宛如仙子。
夏天,碧池的荷花开的正盛,南衡给太后请过早安之后便一直坐在亭子里,身边只有一个贴身的婢女,池里的水在微风下碧波荡漾,拨出层层涟漪,鱼儿在荷叶的倒影下欢快的游着,鱼儿的自由自在让南衡望的出神。“公主,相府的二少爷来了。”石桥上走来的人,着一身青衣,风度翩翩,外衣在迎面的风中微微吹起,与周围的景很是切合。
“南衡,你还是这么好静,我猜猜你就在这。”言承走近她身后,招了招手让一旁的婢女退下。
南衡把手中的鱼饲料一把洒下,池里的鱼相互争抢,水花四溅,她回过头来,“你怎么来了。”
“太后让我来陪你说说话,也正好来向你告别。”
“告别?”
“我要出征了,随着哥哥征战沙场,过几日便要启程,你的生辰我来不了了。”言承望着她的眉间,眼里满是她的模样,他不舍。
南衡虽身为公主,但向来很少跟宫里其他皇子公主走动,能合得来的只有言承一个,自小情深,左右为伴。
南衡极少出慈宁宫,即使不可推脱的宴会,她也只是安静的待在太后身边。
自南衡及笄后,各国皇子纷纷访国,不远千里而来,以促进两国邦交为由,实则是为了见南衡一面,可每次都被太后挡了回去。
太后对她的宠爱后宫皆知,只是无人知道她护她,是因为她从出身之时就被告知命运坎坷,尤其情路,太后只想尽力护她周全而已。
那日,言承出宫之时,将腰间的玉佩交到她手里,他说:“等我归来,我们成婚可好?”
南衡没有开口,只是安安静静的点了点头,言承把她抱进怀里许久,然后转身离去。
她自小生活在深宫之中,宫门紧闭,宫墙高丈,她从来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是如何。
深夜,她的院子及为安静,手下的琴声似乎响彻了整个皇宫,此时是言承离开的第三个月,她没有忘记离开时他们的承诺。
她时时想他,有时思念到无眠,慈宁宫的下人们常常在她的琴声中入眠,也常常在她的琴声中醒来。
时隔一年,南衡盼了许久,但依旧没有听到言承胜仗归来的消息,只是时而会收到他的来信,说他安好,无需挂念。
太后生辰那天,为了不让祖母操劳,她接下重任,在慈宁宫操办生辰宴,从早到晚,来送礼的人在大殿里进进出出,她不慎打碎了言承留给她的玉佩,而且损坏严重,连宫里最好的师傅都摇头说无能为力。
也是那日,大喜与大悲同时而来,一边是太后寿宴,整个皇宫热热闹闹,一边是吃了败仗,圣上在书房大发雷霆,一共失了十八座城池,百姓贫困不堪,几横遍野。
隔天,敌国使者到宫里祥和,条件是以十八座城池为聘,迎娶南衡为他国皇后,否则十五万大军一直南下,不到灭国,绝不收手。
皇帝畏惧,一时不知所策,但他知道,太后绝对不肯交出南衡,远赴他乡。
太后听闻消息在慈宁宫大发雷霆,气急攻心,一病不起。而南衡在闺房望着那块碎了的玉佩发呆,她似乎明白了,玉碎,缘灭。
三日过后,皇帝咬死没有松口,使者大怒,甩袖离去,即刻,挥军南下。言承从哥哥那儿听闻使者所提条件,不惜违抗军令,只身前往敌方军营,半路拦截了使者,以一己之力将其斩在剑下,他也因此深受重伤,卧床一个月之久。
直至最后,驻守城池的军队只剩五万人马,已无再战之力,皇帝不得不动摇了和亲的念头。面对朝臣奏请的数多折子,太后也无力招架,和亲是历代公主不变的使命,也是在那一刻,太后后悔将她养在身边,或许那冰冷的公主府更能护她周全。
南衡知道,和亲之路,她非走不可,这也是她唯一能为生活已久的国都作出的贡献。
那日,南衡将那块碎玉锁在最上层的盒子里,向圣上提出了和亲之事,即日出嫁,只为保国。
太后伤心欲绝,出嫁那日,宫女们为她穿上喜服,带上象征身份的金冠,眉间那朵彼岸花红的似火,盛开的及其妖艳,她的容颜,所见之人,没有一人不感到惊艳。
出城的时候,南衡回头望了很久身后那座熟悉的城,或许她此生都不会再回来。
前方停着一辆一模一样的车驾,南衡刚掀起帘子,就被侍女一把拉下,马车随后就掉了头,而前方那辆马车随之启程。
南衡不解,侍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便衣,让南衡换上,侍女说,是奉了太后的懿旨带她离开。南衡眼眶的泪滑落脸庞,湿了嫁衣。
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车前站着一位白衣公子,那是她期盼已久之人。
言承,他瘦了,脸上的轮廓愈加分明了。
言承带着她,策马奔腾,乘风而去。
那辆相同的马车,车上的人穿着跟南衡一样的喜服,化着一样的妆容,替着她赶往敌国。那是南衡的贴身婢女红叶,两人身形相近,情同手足。
红叶已无畏生死,只愿能保公主安好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