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出门的房客

她简直要被她的房东逼疯了。

外面的疫情还没有结束,她的房东就在住户微信群中发消息,让她们这些人在二十号之前搬离这儿。更让她感到气愤的事情是,有天夜里,她正在房里睡觉,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看了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她在这儿的朋友没几个,也不会在深夜拜访她家。

她的戒备心一下子拉至满格。

“谁啊?”她躲在房门后面,手里已经握起了刀。

没有人回应。

“你要不说是谁,就别敲门。不然我就要”她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来自房东的声音,“我是房东,今天有事要给你说一下,你开下门。”

她的警惕心一下子消失了,手中握着的刀也被重新藏在了抽屉里。

房门打开了,她也见到了那张属于房东的熟悉的面孔。“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吗?一定要在夜里。”她的声音低低的,不竖起耳朵就听不到了。

“上面下达通知了,让你们明天就搬离这儿。所以你也赶紧收拾一下,我还要去其他住户那里挨个通知,你尽快。我还要……”房东的话没有说完,身子就从她的房间里消失了,她赶忙出门,打算再和房东说句话,在走廊中已经看不到房东的身影了。

她无奈的关上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工作了一天的疲惫在她的身上扩散开,困意让她还没来得及躺回床上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漫长且恐怖的梦。

她看到自己被房东连夜赶出了公寓,拉着行李独自走在街道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冬日的冷风和凄凉的路灯,她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着,身后留下了一大串孤独的痕迹。天空并没有落下雪花,她身后一深一浅的脚印却格外清晰。

她并没有亲眼见到那些感染者,但是她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些为了救治感染者的医生的装备。密不透风的防护服,防毒面具。以至于她觉得那些医生并不是在救治病人,而是在进行一场战斗。有时候电视的镜头也会稍微一扫患者的镜头,只有一瞬间,她也已经对于病症有了恐惧之感。

感染这些疾病的人,全身上下的皮肤不再如常人那般黄皮肤。,而是散发出一种红色,通亮的红色,那些藏在肌肉下面的人体内部器官在这通亮的红色下暴露无遗。有的人体内,竟然可以看到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绿色的虫子。

周围的路灯亮度暗了下来,她脚下的步伐变得快了。因为她知道,这些亮度下降的路灯就是一个信号,代表他们就要关闭了。到那个时候,这座城市中的所有街道,都会被黑暗吞噬,留下微不足道的楼层的灯。

前面还有一家正在营业的宾馆,市医院旁边的,她不敢怠慢,匆匆朝着那个宾馆跑去。三十米,二十米,正当她感觉自己就要得救时,那个宾馆的营业灯突然熄灭了,然后是一阵卷闸门放下的声音。在那最后的一丝光芒中,她发觉自己周围不知何时,围了一大圈红皮肤的人,感染的人,他们张着双臂,朝着她不停地抓过来。她害怕极了,但无处可去,因为她看到了更多的藏在黑暗中的感染的人。

然后她就被一阵强烈的敲门声吵醒了,进入她房间的不再是房东一个人,他的身后跟着好几个彪形大汉,手中拉着好几个平车,她还没来得及和房东说上话,那几个彪形大汉,就闯进了她的卧室,将除了床板以外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了一个大编织袋,拖出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房东对于她一脸的惊讶并没有任何的怜悯,反而露出好自为之的眼神。她没有想到房东的态度转变得如此反复无常,只能在众人的注视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巨大的差距。

虽然这座城市中的疫情还没有结束,街道上的宾馆和酒店门口,已经亮起了鲜红的led灯,闪烁着欢迎的字样,用来宣传属于这儿的勃勃生机。

她本来打算暂时在宾馆住下来,等到疫情结束再重新租房子,可是她并没有如愿以偿。在那些宾馆门口,自行隔离十四天后再入住的标语闪烁着阻挡的光芒。

她没有顺利入住的条件。就算她没有任何的传染病,她也没有能力逆着多数人的意愿住进宾馆。她的身影倒映在宾馆的玻璃窗上,形单影只,楚楚可怜。她现在只能整夜徘徊在街道上,任由自己体内的守护者和未知的敌人进行战斗。谁输谁赢已经不由她了。

外面的街道是不能长久停留的,人群越是密集,她失守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她暂时不想死,所以哪怕她只是吃了一次饭,都要在洗手间洗手数十次。她身边的所有东西,对于她,已经成了危险的所在,能不碰就不碰。所以正在逃命的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允许自己身体的任何部分暴露在空气中。

但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就在刚刚,她从手机看到自己居住地发现感染的病例。日期是昨天晚上,和他接触的人员没有确定,肯定不在少数,她心里想着。她想到医院做个检查,可又不敢去医院做检查。万一自己没有感染,到了感染者聚集的地方,不被感染是件难事。万一自己已经感染了,住进医院的感染病房,只会让自己的病情加剧。

瘟疫这张巨大的阴影,时时刻刻都飘荡在她的左右。终于,她决定趁着自己还能在外活动,溜进附近一个有山有水的公园,在那空无一人的长椅上,放松自己紧张的身心。

天已经亮了,太阳正在肆意散发热量。她就在这公园中央的湖边没有顾及的拍着照。她打算将这些图片用做自己谈论疫情的证据。相片中是一大片树丛,绿色的枝叶此时正生机勃勃。树丛边上的小空地上有一个石桌,石桌周围摆满了石凳,就在那紧挨着石桌的石凳上,她拍到了房东和那天夜里到她房间的彪形大汉的脸。

看到这种场景,她犹豫极了,慌忙放下相机,眼前的石桌周围那些人骤然消失,树丛也是安静的很。她手中的相机一抬起来,那几个人就又会出现在她视线里,通红的身子。

她觉得他们一定也被感染了,但是房东那样精明的人又怎么会被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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