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回了一趟家,返程时,母亲又一次提出要送我,这次我没有拒绝,一路母亲帮我拎着行李,依依不舍的跟着我,记得小时候她牵着我,我蹦蹦跳跳,此时母亲迈着小碎步,一路紧跟。而我不敢对视她的眼睛,怕自己潸然泪下,平增了她的伤感,故意轻描淡写的话别。从家到车站的路程很短,很快,母亲把我送上了车,并认真的帮我付了车费,再三叮嘱司机目的地后才放心让司机开车……
离开父母独自一人在外生活也有20多年光景,第一次有印象的送别还是高中的时候,学校在离家个把小时车程的乡里,那时实行是封闭式管理,一个星期只有一次出校的机会,母亲偶尔会到学校,大包小包的送一些吃的东西过来。
母亲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传统妇女,贤惠,善良,柔弱而隐忍,嫁给父亲后的人生里就只有父亲、我和家中那几百平的方方寸寸,在记忆里,童年的时光没有睡前故事,没有十万个为什么,没有天南地北,世界繁花,但有吃起来像肉的冬瓜,有母亲亲手摆弄的那一件件漂亮的衣服(母亲是裁缝),还有那不受束缚的天马行空的想象星空,屋前菜园泥地,池塘边的蝌蚪,鱼儿虾米,和那棵母亲津津乐道我却从没正眼瞧过的茉莉树。
那时的世界是大人的和小人的,完全平行的。我只要做那个小孩,对世界尽情好奇,独自喜乐的小孩。那个没少让母亲抓狂的调皮小孩,从吃奶时就不省心,刻意咬破了母亲的乳头,在哇哇声中装无辜,听着母亲的抱怨而偷着乐;顶嘴、捣乱,会经常气得母亲随手抓起身边的物件就往我身上扔,三天两头被母亲抓住,撩起裙子用特制的藤条抽打,看着抽打后我身上那一条条印记,母亲总是一遍遍的说,真是一个笨小孩,打你都不会跑,也不哭!打你都不会跑,也不哭……
在家的极致调皮淘气和在外的异常聪明讨喜,让母亲一再恼火和无语,但我知道她从没嫌弃过我。
母亲的洁癖和强迫症,让我远离了一切家务,父亲的能干,让我只用尽情的做梦和自由狂野的生长。
青春期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对母亲责备和叨叨的反逆。那时的送别场景只有母亲的匆忙来去和留下的那一堆堆物品,没有过多的叮嘱,也没有宠溺和不舍,因为母亲眼中的熊孩子,不用懂事,也不用想事,就那么放在她的视野里,熊熊的呆着就好。而我也因惧怕母亲的啰嗦而巴不得早早分别。
那时的我们都没有意识到熊孩子会那么快长大,会那么促及不防间离开了家,再也不会有那样熊熊待着的时候了。于是这种离别变成了永生的奢侈。
上次离别的场景也已经过去十余年的时间,那还是大学报到的那天。母亲帮我整理好宿舍后,特意带我去外面的饭店吃了午饭,询问了我回家的时间后还说了很多的话,具体的内容已经模糊,大多是些叮嘱我注意安全,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但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耐心用心的听完的母亲的话,除了内心深深的颤动,没有丝毫的厌烦和抗拒。母亲把我送到了学校,我把她送到了车站,记得她上车时,平平回头,那眼神已和高中时的记忆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对长成后岁月不在的祭奠,一种她自己也不能名状的复杂的纠缠的伤感。
母亲转身后,我似乎第一次正视了她,原来这个身影对我来说是这么的陌生,那是个孤独,柔弱的背影。那个用她的毕生和所有在爱我的身影。原来在她的生命里,真的只有我,爸爸和家,没有所谓的梦想,爱好情趣,丰富多彩就已满满的,就只是有我们。每每回顾,都泪如雨下。于是从那以后,我拒绝她一切的送别,只是因为自己的怯懦和心疼……
或许已经足够坚强,能够不惧内心的颤抖和嘶鸣,也懂得了的安抚。这次,我不再想拒绝,汽车前进中,我在车的反光镜中和母亲道着不舍和再见……
小的时候,你带着我,我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大的时候,我牵着你,请你笑口常开安然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