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数学成绩不好,我是自知的;可语文和英语成绩也不好,却是不自知的。
我语文和英语两科的成绩刚好可以填补我数学的坑。为此我常常自我宽慰,只要数学把基础的分都拿到了,加上我的化学和生物都不差没准还能产生十一名效应,所谓十一名效应绝对不是现在电商们炒得火热的双十一,那来自于我们既可爱又恐怖的班主任,他给我们讲高考成绩最好的不见得是平时总考第一的人,无数前人的案例显示高考成绩最好的是第十一名。
我看着他厚厚的金属镜框下逐渐拉长的狭小的双眼,眼角的皱纹凿出深深的沟壑,还有他头顶的头仿佛冒出了如来佛祖的神光。我眼冒金星,心花路放,因为说巧不巧我期中考试的成绩恰好是班级第十一名,我的学号也是十一,在高三那个除了做题目就是听班主任吹嘘大学生活是如何如何好的时代,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那就像一剂镇定剂扎上了我焦躁紧张的神经,我相信规律会不断重复。不曾想我会是规律曲线外的误差点,最后十一成了我的evil number,以至于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想避开这个数字。
那时天气还不算太热,路边的广玉兰修长而健硕,卵圆的叶片会升到天桥旁边,大片大片的白色花瓣在不经意间会变黄,掩映在翠绿的树叶间显得破旧而沧桑,我穿着黄色T恤从天桥跑过的身影就像一只五彩缤纷的鸟划过天际,而这我么称之为“冲饭”,只是为了抓紧那几分钟的吃饭时间。
高三最开心的时间时做化学课代表时去时候的办公室交作业,因为会遇见他,我会特意的从四楼的走廊走过去,他可能会在走廊也可能不在,我会特意的装作不经意的从窗户向教室里看,可能会看见他的身影,我心中的这点甜蜜而苦涩的小秘密陪伴我走过了高三所有枯燥单调的生活。
我高考前的一段时间是在那个美丽的神话预言,自我劝导、安慰、麻痹和顶着厚外套在九个电扇的三个空调的教室里度过的。高考前一个月妈妈从小镇上座了四个小时的大巴车到学校来看我,给我买了牛奶,水果和零食。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商店结账的时候我哭了,不明所以。我让妈妈把东西都放回去,我不想一边听着父母打工是何等辛苦挣钱是多么艰难,一边因为高考而花费那么多,我会有压力,会有负罪感和愧疚感。现在想想十八岁的我是懂事的过了头,也是不懂事过了头。
五一过后,随着我的哭声,一直紧绷的神经断了,我感冒了。按说感冒吃药就好了,活这么大谁还没个生病感冒的啊?可当时我就想着吃药会打瞌睡,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了,一定要把握住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这一忍就忍到了六月八号,随着我收拾东西的嚎啕大哭,感冒好了。
高考结束后大家叫喊、撕书、跺脚、拥抱肆无忌惮的狂欢,好像要把压抑在心底的一座山丘给吐出来。而我默默的收拾着书本,摸着数学书的封皮嚎啕大哭,高中三年结束了,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友情、爱情、成绩什么都没有,我泣不成声,而周围没有一个人来安慰我,nothing,nothing,nothing我心中一直默念着这个单词。
从那时起我开始讨厌一切时间的节点,讨厌仪式感,因为一件事情的结束永远意味着另一件事情的开始,我们用嘶吼和呐喊想要纪念或挽留的都是时光里已经过去的曾经。而那些或忐忑不安、或猖狂、或羞涩的青春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现实。
成绩出来后我没有和任何人讲起过我的高三最后一个阶段是怎样的,简单的一句分数不高,草草了事。我不想提及那一段悲伤的过往,也不愿让人觉得我输不起找理由。高考很公平、很现实、很残酷,它把你的知识、恐惧、焦躁、融为一体放在哪个四四方方、密不透风的教室里检验,所有人为你祈祷、加油,等你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总会有失意的人。
我选择了复读,删除了所有的志愿。在周围所有的反对和怀疑声中孤注一掷、带着一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英勇气概独自去了学校,在38℃的高温中打点一切,独自把沉重的行李搬上了七楼。或许这个决定在我当时哭着收拾书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我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环境,就像回到了病房一样,一楼的教室阴暗而潮湿,教室前的标语是“眼睛一睁,开始竞争”。我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每天听着老师鼓吹努力和认真的咒语,慢慢感到精神恍惚,产生的严重的自我怀疑。就这样最后我也没想到,我仓皇出逃了,填了征集志愿,逃到了离家两千多公里外的另一端。
四年过去了,当我回想往事可以很平和的面对,无从谈及后悔因为我永远无法用现在的心智要求当初的自己,就算是从朋友的口中得知物理老师在课堂上对他们说:“那个女孩要是在复读一年又是一个600多分的料子”,可是我们终究不是想象中的我们,我们是现实生活中具体鲜活的个体,我可以接受自己的好与不好和曾经犯过的错,因为那是我的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