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大家因为一桩喜事聚到了一起,我甚至因此遇上了好久不见的董姑娘。三年的时光仿佛一支彩色的油画棒,它将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成熟的气息从眼角眉梢流泻出来,或浓或淡的妆容将昔日青涩的脸庞包裹的精致细腻,挺直的腰背静默地散发出一股傲人的自信。
这些姑娘无一不是成功的标榜,在这座安逸的小城里,迎着那片夺目的光彩,我忽然发现原来生活早已在我黯然神伤的日子里润色了许多人的旅途,我曾经很喜欢“笑颜明媚”这个词语,而在那一刻,我无比痛苦地逃避着那样的美好。
我不想承认,这是我自己种下的苦果。
原本是个假小子的鹤姑娘,曾经是校园里万众瞩目的焦点,她细腻柔软的内心终究是将流年雕刻出了一份安宁的模样。她是我们的班长,是学生时期的我们悄然依赖着的灵魂领袖。
那时候的晚自习自由散漫,大家都在心照不宣地忙着自己的小事情,不过像潇哥这样的好学生是不屑跟我们挤在一堆里窃窃私语的,她永远是一副埋头苦读的模样,不通世故,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不能自拔。偶尔跟大家闲聊几句,谈话的内容也大多是与世界、人生、价值有关的东西,往往是说不上几句大家便不会再搭话了的情景。她的头发永远是凌乱地扎起一条马尾,不在意皮筋的颜色与花式,偶尔还可以看见几根白色的发丝调皮地挤了出来,我们都觉得那是她读书用功的结果。
潇哥有些木讷,如果用略显古风的词语来描述的话,莫过于“迂腐”一词。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年龄,别人活泼的恨不能把太阳给揪下来,而她却总是静默地坐在课桌前,桌上凌乱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教科书、参考书,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老学究”气息浓郁而压抑。她就像一个不修边幅的学者,生活永远是凌乱不堪的样子,面对知识却又异常的严谨。
语文课上,老师偶尔会布置话题让大家来阐述,这样的任务无疑让那些上课浑水摸鱼的家伙们胆战心惊。潇哥却不会有这样的顾虑,我怀疑她是很喜欢这种任务的,因为她每次都会充满激情地准备材料且异常积极的写好手稿。而她谈及的内容,说实话,我们都没有那么深刻的了解与学习。
潇哥的字写的很难看,除去她专业的知识水准,她的字跟她整个人都绝对完美地契合。看上去永远是乱糟糟的感觉,如果你不了解她,你只会以为她是一个邋里邋遢不思进取的姑娘。
那会儿大概我也是不相信她的,不善交际,不喜娱乐,举手投足间都在告诉别人:我很木,我是书呆子。她的钻研让她显得特别木讷,那样一板一眼的状态硬生生将她与我们分割在不同的世界里,彼此不相往来。
记得有一次,我从图书馆借了本谈哲学的书籍,也像潇哥那样潜心研究了一星期,然而依我的水平与悟性,我终究还是不明白生活与哲学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终于,我忍不住写了自己的疑惑在作业本上,趁着晚自习的时间传到了潇哥的手中。
潇哥快速且细致地回了我满满两页的字,尽管字迹潦草的不堪入目,但我依然清晰地接收到了一个信息:潇哥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她将对未来的虔诚之心当做信仰,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悄悄生根、发芽。当时的我诧异于她积极的想法,却总在心里保有怀疑,她能做到么?
毕业后的这三年间,姑娘们都陆续找到了生命里的另一半,然后成家,养育宝宝。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班里竟然有那么几对是从恋爱开始,经过漫长的交往,自然那时候大家都还是学生,尽管后来谈及婚姻的时候多多少少遭到家里的阻挠,却都那么坚定的一起走过来了,可见现实与理想也不尽然全是毫无关联的。
宁宝是搭了前一天的晚班飞机赶回来的,她终于跟辉哥修成正果了。之前的一个星期,两人都在海南拍婚纱照,那种尘埃落定的喜悦之情洋溢在她的嘴角,充斥在她左右摇摆的身体里。
宁宝应该是我们这帮子同学里过得最好的那一个,工作稳定,月薪过万。在我们这座小城里,宁宝的薪水已经远远超过了百分之九十的年轻人,虽然她本身就是名门世家之女,但是她得到的绝对是她自己努力奋斗来的。如今的她比上学那会儿瘦了许多,银行里的工作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很多时候,别人都已经沉浸在甜美的梦乡里了,她却还在为明天的任务加班加点。
最初,宁宝的父母是不肯同意她和辉哥的婚事的,早在上学时,她们一家就已经为这事闹的不愉快了好多次。没收电话,被禁足,出门必须与父母相跟着……辉哥也被狠狠地斥责过好多次,甚至有一次,宁宝的母亲竟然将辉哥连人带礼盒一股脑地推到了楼门外去。
有一次俩人偷偷见着了面,高高兴兴地在街上溜达,结果被出来寻找宁宝的父母逮了个正着,据说,他们俩被两个大人追着狂奔了好几道街,之后,宁宝的母亲差点动手打了宁宝。工作之后,宁宝的条件越发比辉哥强了,父母的阻挠也已经上升到了有他没我的白热化阶段,我记得那会儿,宁宝为了跟辉哥分手,两个人都跟疯了一样,嘴巴里说着再也不要见面再也不要联系的话语,却总是偷偷去到对方上班的地方默默观望,嘴角带起微笑的弧度说着“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那时候,我们都不懂,为什么大人们要将婚姻跟物质扯在一起,难道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就一定会幸福吗?条件再好又怎样,没有感情的生活只会让两个人渐行渐远。
也许是我本身过于理想化的缘故吧,即使他们一路走来如此艰难,但我却始终相信他们只会胜利,因为他们彼此坚定的感情,更因为辉哥的敢爱敢拼。辉哥自己开了一家婚庆公司,他本身就是很有头脑的一个人,事实上,我总觉得他是在扮猪吃老虎,对于他们的婚事,他势在必得。
不过大多数姑娘都是通过相亲才步入婚姻的,由于小城的保守思想,几乎大家都是头年结婚第二年生宝宝。在所有人眼中,这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每一个姑娘都小心翼翼地度过了十月怀胎的日子,在宝宝降临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大家都开始明白身为母亲的意义。
不过也有惶恐与失措的,彬姑娘在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瞬间,内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惧怕与无措,我猜,其实她还没有做好要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每每想起自己怀孕,她都会莫名地担忧,那个站在讲台上威风凛凛的初中女教师,竟然因为自己怀孕而害怕地流眼泪。
彬姑娘的宝宝才刚刚在母亲的肚子里待了两个月,而潇哥的孩子早已经两岁了。
念书时候的“学究”刚毕业就考到了正式教师的岗位,嫁了一个有房有车有稳定工作的老公,小城市跟大城市最大的区别就是,小城里更在意的是安稳的日子。这种思想根深蒂固,它像无形的枷锁一般,牢牢地套在年轻人的身上,所以,潇哥反而成了那个过得最体面的姑娘。
不得不承认,潇哥这三年来的生活的的确确是顺利至极的,不过,那是她应得的。当我得知她怀着九个月大的孩子却依然去驾校将考试完成时,我就知道,她足够有资格过这样的生活,上天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努力奋斗的孩子。
这样一次欢喜的聚会,每个人都仿佛又回到了在学校时的日子,无忧无虑的笑容,青春活力的样子,全部都是少女的气息,然而,事实上大家都发生了变化,每个人都在人生这条河流中走的更远更稳了。
回家打开微博时,刚好看到麦子发的一组大理春景的图片,其中有一张照片拍的是两个碰头相依的影子,大概是他和他的恋人吧,那样一组明媚的照片,那样静谧甜美的身影,我想,也许生活就应该是这种素淡安宁的样子吧,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里的主角,无可替代,不可或缺。
于是告诉我自己,静心等待,努力奋斗,上天终究会给我一个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