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失

人们都说城市的影子里藏着另一座城。没有人知道那座城的名字,也从没有人去过。

窗外下雪了,冬夜的都市依旧是灯与酒的海洋。南思看着窗外薄薄的雪,突然想起了北国的家乡,这样小的雪在家乡是不常见的,落地即化的哪儿能算是雪啊,然而在南方,雪大约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了吧。

她不知道这座城市的影子里有没有藏着另一座城,只是她走在路上看见此消彼长的灯火,突然生出一种叹息,我们在拥有着这座城的同时,大概也在失去这座城吧,没有人能从城市的背面归来,是不是说只有影子里的那座城,才是城市真正的样子呢?

躺在床上的南思又失眠了,她忍不住起床泡了一壶她最爱的铁观音。靠窗的桌子上,铁观音飘出了她最爱的香气,却又在窗上留下了薄薄的雾气,她伸出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划着。南思突然看见窗沿上积了一点雪花,朦朦胧胧的雾气下每一朵都带着夜色,毛玻璃似的窗户上似乎出现了城市的影子,南思看了许久,还是默默地抿着铁观音,一言不发。

永远改不完的bug又变成了失眠者的解药与毒药,一边救赎着夜的死寂,一边又加深着夜的凄冷。南思不知道这是她作为程序员的幸运还是悲哀。她静静地改着bug,终于开始有了困意,惺忪间她看见了另一座城市的模样,她选择了另一座城。

醒来已经是傍晚,她不知道自己准确的生物钟为什么失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这样的安静,安静得不像是她所居住的城市。好在是周末,不必去上班。窗外的建筑与日日看到的别无二致,自己的屋子也依然是自己的屋子,只是太阳竟然落在了东边。窗外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在晚照下添了许多的妩媚。南思好像明白了什么。

桌上放了一夜的铁观音的茶香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茶汤静静地在那里,泛着陈茶的苦涩味。她突然很害怕,牙齿不住地打颤,可她还是打算出去看看。

冬天的风带着南方的潮意,湿而冷地袭来,直往骨头缝里钻。街上行人如织,喧闹如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的薄了一点,南思又开始不住地打冷战。

这座城市没有影子。

影子中的城市,自然是没有影子。她想起人们一直传说的另一座城,眉头一锁,却没有说一句话。电话是通的,父母闺蜜的声音都没有异常,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她去重新沏了一壶铁观音,静静打开电脑,一切都那么正常,甚至正常得有些不太正常。工作一如既往地繁忙,一日日地继续着。可这南国竟然会飘雪了,她虽然开心,心里却始终存着疑影儿。

她还是决定相信并且这样生活下去。

她原本是非常容易失眠的人,可近期她都是很容易就入睡,就算是做梦,也是清浅的梦,像是水上突然飞过一只蜻蜓而荡起来的涟漪。她自然是开心的。

原本乏味的生活像是多了许多的暖意,南思开始散步、看风景,她竟然开始喜欢上这座南国的城市。她最喜欢的是在夕阳下看着江水被夕阳洒满的样子,会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诗句,“半江瑟瑟半江红”那是多么融洽的场景。只是她没有料到自己会失足。

水下,是那座城市原本的模样。

南思从一场梦里惊醒,在早晨六点。依然是周末,桌上放了一夜的铁观音的茶香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茶汤静静地在那里,泛着陈茶的苦涩味。她知道她失去了另一座城。因为原本的另一座城,就在影子里,在那些去过那座城的人的梦里。

城市是这样被失去的,生活却是以另一种方式被热爱着的。南思知道每个人都在这座城里,只是有人回来了,有人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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