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零星小雨没完没了的下着,半黄半绿的树叶随风飘落,加深了深秋时节的萧条和寒冷。
顾客稀少,生意惨淡。
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案板上的书,翻了几页,看不进去。每到这种天气,总是莫名的心绪烦闷,百无聊赖。
放下书,在地上来回走动。
这时店门打开,进来一个人。是我的老顾客。说是老顾客,也只不过认识了大半年的光景,来过三五次而已。他三四十岁的年龄,高高的个子,足有一米八五以上。眼睛大而无神,看东西似乎没有焦点,盯着你却像似透过你在盯着别处。
是的,他是个特殊的人,脑子或者精神有些问题,他来店里的第一次我就看出来了。
他进到店里,说“理发”。随后就一屁股坐在镜子前的工作椅上,几乎就是猛的砸在椅子上一样,我可怜的工作椅颤了几下,还好没有散架。
“还是老规矩吗”我给他围上围布。
他伸出左手,在头顶上比划着提出要求。我猜想他可能是个左撇子,他的手像一片成熟的向日葵叶子,每动一下,都带着风声。
他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吸着鼻子,他似乎有严重的鼻炎。他的鼻涕刚探出鼻孔,就被他吸了回去,然后又溜出来,又被吸回,如此反复。每次都是如此。
我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别的地方,比如我引以为荣的想象力上,我甚至强迫自己去回忆过往的某个场景,或者某本书某个电影的某个片段。
可是在他的一吐一吸中,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僵硬,动作逐渐慢下来。还好,终于在我要爆发之前,打理完他的头发,虽然有些毛糙,也是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了。
给他洗头的时候,我担心他的鼻涕会因为他低下头而滴在水池里,却又隐隐地希望那汪东西能干脆掉下来,来个一了百了。
他擦头发的时候,我不眨眼地盯着他的动作,想用眼神提醒他,别把鼻涕擦到毛巾上。想来几次的接触后,他也明了我眼神的用意,连脸带头发的擦拭了半天,鼻涕还安稳地停留在鼻腔的通道里。
我就那么提心吊胆地给他理了头发,又胆战心惊地看他擦干发丝。接过他递来的纸币,我如释重负的暗暗叹了一口气,感觉这钱的分量出奇的重。
除了他的鼻涕,他的眼神也让我不安。直视我的时候,我的后背会升起一股凉意。我尽量不跟他对视,也不和他搭话。
他仿佛也知道我不喜欢他,很少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笑一下,有时会笑出声。在寂静的只能听到电推子“嗡嗡”声的空间里,冷不丁传出一两声轻笑,那笑声像在我紧绷的心弦上拍了一巴掌,令人从头到脚都战栗得几乎痉挛。
行为怪异的顾客比比皆是,多年磨练下来,我已经基本能够揣摩和应付。如今服务行业不好做,顾客比上帝还上帝,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会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主人相,慢待不得。
所以,对于一些特殊的顾客,粗鲁的拒之门外是不道德不划算的,也有悖于经营之道。
如大个子之类的顾客,常来我店里的,也还是有那么三五个以上。摸准他们的习性,劲量避免触碰他的底线,就会相安无事。
比如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外表敦敦实实的,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就是那张嘴一刻不停歇地讲个没完,什么都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背书一样,躺着说,坐着说,走路也说。内容包罗万象,五花八门,不分场合,无视人群,就是说个不停。
给他理发的时候,就只当自己是聋子,完全屏蔽他所有的声音就行了。
又比如一个女顾客,喜欢反反复复问一个问题,你只要回答了一次,她就会不停滴问两次三次四次……。对付她的办法就是,隔几分钟“嗯”的应答一声,对她既不冷淡也不热络,嗯几次之后,头发弄完她就走人了。
当然,对于那些偏颇比较严重,情况糟糕的,在没有家人陪同的情况下,是一定要拒绝给他服务的。不是对其歧视看轻,是对潜在的麻烦和威胁的有效规避。
也许,每一个如大个子一样的生了病的人,都是心智懵懂的婴儿,他们只是活着活着,突然就从清醒坠到混沌当中,就像清早推开门,好端端的就被浓雾笼罩,辨不出了方向和人群,甚至弄丢了自己。
其实他们是可怜的,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或是活在自己想象的王国,不能自拔。自己苦恼、家人忧愁、朋友断交、路人歧视、社会漠视,他们的际遇,苦不堪言。
企望每个大个子都能拥有温暖,那些“迷路”的心灵都能找到回归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