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也刈不断的手足情

前段时间筹备姐姐的婚事,谈论酒席菜品的时候,我特地向姐姐点了一道垂涎已久的肉刈包。母亲知道了很是反对,觉这道菜太掉价,显得没面子,姐姐知道了,跟母亲说:“这菜不都是我们从小吃到大的,怎么就没面子了?面子是人挣出来的,和吃的没关系。我的婚礼还不能我做主吗?反正小妹喜欢吃,就点一道也不算什么。”

“肉刈包”,别称“虎咬狮”,是闽南地区传统婚宴上必备的面点之一,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闽南人好甜口,所以肉刈包的包子在和面的时候一定要加糖,而馅料则是用甜花生馅。肉刈包看起来粗糙,其实内里别具一番滋味。

取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洗净,放沸水中焯水后,切成大小一致的厚片。热锅下油,加入香料煸炒,下白糖熬制肉片,等烧沸后加水和酱油改小火煨焖,直至肉片酥烂。最后改用旺火烧至汤汁稠浓即可装盘。这样做出来的五花肉肥而不腻,软烂喷香。肉刈包虽然外表朴实,但只要咬在嘴里,你就可以感受得到它与外表不同的美味。

小时候,肉刈包是只有在宴席上才能吃到的美味,现在,宴席的食物越来越高大上,反而是这种简单的美味不怎么出现了。记得我小时候最期待的事,除了过年过节就是吃宴席。开席时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桌前人们的筷箸交错、闲话家常,几家的小孩到处乱窜,显得热闹十足。而我最喜欢的就是蹲守在桌前,等着肉刈包上桌。用大盆装着的五花肉,还有一盘白胖的甜包子,吃的时候把包子掰开,里面夹上一层炖得酥烂荤香的五花肉,咬上一口,包子皮雪白松软,五花肉入口即化,二者搭配,咸甜适口,一股浓郁香味满溢而出。

肉刈包上桌时,因为包子数量有限,所以总是很快就被吃完。我吃得慢,又不好意思多拿,姐姐知道我爱吃,就总会把自己的那一个留给我吃,自己在一旁看着。同桌的姑婆婶娘见着了,总会夸姐姐乖巧懂事。

那时候家里还是平房,两个叔叔家和我们都住在一起,小孩也多,而年纪最大的姐姐总是会被严格要求,要疼爱弟妹,要分担长辈的忧虑。很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碌,姐姐一个人扛起大半的家务,却毫无怨言。大人们总说,姐姐很懂事,读书又好,要我好好学习,所以我的童年,几乎是循着姐姐的路走过来的。

宴席的前一天夜里,我和姐姐坐在房间促膝长谈。我忽然好奇地问起姐姐,小时候会不会觉得很不公平,自己要干这么多活,而我们这些小的却悠闲快活。姐姐笑了,然后说:“当然会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会累。但是就像每次看到你们一个个等在饭桌前嗷嗷待哺的时候,我做饭就会有动力一样,兄弟姐妹本来就不用计较这么多,我给你们的,你们会用另外一种方式返还给我。实在难过的时候我就安慰自己,谁叫我比你们出生得早,还一人霸占过爸妈的宠爱呢?”

第二天一大早,作为新娘的姐姐把及腰的头发全都盘到头上,编成了好看的发髻,修身的大红色礼服衬着精巧的金饰,美轮美奂。她涂着嫣红的唇彩,柳叶眉弯弯,笑眼盈盈,在人群中穿梭着,目光里透露着浓浓的幸福。

虽然是新人的大喜之日,可是作为伴娘的我一样不得闲,要四处招待亲朋,几乎脚不沾地。宴席上大家正在觥筹交错,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自己坐在角落休息,这时姐姐寻了过来,给我递了两个肉刈包和一瓶水,冲我做了个鬼脸说:“我偷偷拿来的,你点的菜,总不能一口都没吃到吧。”我突然有种想抱着她痛哭一顿的冲动。

4

从小到大,在她的面前,我总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和淘气,跟她分享一些父母不能知道的小心思。在我为了一些事情苦恼的时候,她又能成为我吐苦水的对象,给我最中肯的意见。她总是和我一起分享喜悦和难过,她是介于母亲和朋友之间,给予我最细致入微的宠溺和疼爱的一个人。

如今她结婚了,将要离开我们共处了二十多年的家,她的名字将要被印在另一个人的户口本上,成为负担起另一个幸福家庭的半边天。未来,她的生命里,会有更重要的人出现。世界能割舍的东西很多,惟难割舍的是这血浓如水的手足之情。我相信即便分开,我们依然会是彼此心中永远抹不掉的一个印记。

那个曾伴我走过一段人生旅程的亲爱的人,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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