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后的邂逅
焦小桥
前几日大雪纷飞，又接着下大雨，路很泥泞。晚上气温下降，第二天，到处都是冰。
太阳爽朗地笑着，忍不住出去，平日健身的那片旷野像一大面亮闪闪的镜子。
旁边有薄薄的积雪和杂乱的枯草，坑坑洼洼的地方依然是冰，脚深一脚浅一脚地试探着行走，身体是忸怩的像在扭秧歌。
高高的树伸入无一丝云彩的蓝天，前面的一位老哥哥回过头说：“一定要拖着地面慢慢走，手不要插在兜里。”“是呀，那样会滑倒的。”我笑着跟他搭话。
“我的一位朋友骑自行车，车上带着沉重的东西，滑倒了，因为很胖，腿摔伤了，打着石膏，大冬天的躺在医院里。”
我们就这样边说边缓慢地朝前走，“阳光真好，户外真好。”他贪婪地大口呼吸，很陶醉地闭上眼睛。
我突然看了他一眼，有些大惊失色。是那个家伙，三个月前他的脸是蜡黄色的，他的保姆陪着他溜达，那个保姆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地在山林里嚎啕大哭。
他被查出肝癌晚期，无法手术，等着死亡降临。之后再没看见他们，有时我想可能他已不在了。
“你挺不错呀，脸色挺好的。”他扬扬头有些得意地笑起来，“嘿嘿嘿，活一天赚一天呀！”
“你知道，知道你生病了？”我惊讶地问。
“其实，我早就知道，有段时间消瘦，自己悄悄去省医大捡查了，我老婆就是得那种病走的，她和我在一个学校，是教语文的。
那时孩子们还小，家里生活不太好，她得病花了很多钱都是借的。我尽力了但还是没有留住她。”
“你把孩子带大的，并且帮他们成了家？”“是呀，在农村中学当校长，责任大工作繁杂。后来大家撮合食堂的一个临时工和我搭伙过日子，她丈夫车祸死了，是个苦命人。”
“我们在一起差不多五年，我给她买了保险，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其余的钱除了日常花销，剩下的我存着然后偿还债务。
还差一点就还上了，没想到，我也……生命无常世事难料，我得还完钱再毫无牵挂地走呀！
我早已看淡生死，可这个陪我这些年的女人，心眼不错，命太苦了，我不忍心让他看到我的死亡。
她失去丈夫一直活在悲痛的恐惧中，所以我故意疏远她，又狠心地把她赶走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自然舒缓，已经看淡了生死。恶性肿瘤这个恶魔，这个消耗性的恐怖疾病，他能坦然面对，他能自己安排自己的归途，难能可贵。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即将离世前，活在别人的叹息同情声中，自己还傻傻地被病痛折磨煎熬着，不明不白地离开这个世界。
树上少量的积雪被风都刮走了，裸露的枝干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态，落叶在泥土里蜕变，没有感慨悲伤。
我加快了脚步走远了，回头见他依然在前行，没有什么异样。
一转身一眨眼都是一辈子，生命来来去去，是自然规律，谁也躲不过，或早或晚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