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位·深宫之争》(谢宁周禀辰)最新章节在线阅读~她是睡到自然醒的,窗子上一片明光,她乘着小轿被送回去青荷与青梅也备了热水和同样热腾腾的小米粥,一直在等着她按着常例,一个多时辰前就该回来了,可是等了又等,热水都凉了又再烧热一回,谢宁这才回来
主角配角:谢宁周禀辰
简介:众目睽睽之下,陈婕妤气的浑身都哆嗦起来如果不是脸上粉扑的厚,一定会像书上说的那样脸色“一时青一时红”,那样估计场面会更精彩无奈在这个全是女人的地方,人人脸上都浓妆粉饰,想看真正的脸色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她用力把手上那朵残花往地上一掼,指着谢宁呵斥道:“你进宫时候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连个上下尊卑都不懂得?”谢宁还是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她,那副一直没有变过的淡定模样反衬的陈婕妤这半天来的...
近水的地方可以听见蛙鸣。夏日的傍晚,天气闷的人都有点喘不过气来,蛙鸣声远远近近的响成一片。
心情不一样,听着这蛙鸣声感觉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刚进宫的时候住在掖庭宫那里,附近也有水池,一到黄昏时就能听见蛙鸣。那时候她心中凄惶难安,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身外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越听着蛙鸣心里越是发慌。
那会儿特别怕天黑。白天还好,院子里人来人往,有人说说话。可是一到晚上,她就怕的不敢吹熄灯,总觉得外头是一个完全陌生而危险的世界。
“在想什么?”
谢宁本能的回避了蛙鸣这个话题,只说:“要下雨了。”
像是为了衬托这句话,闷雷声从湖面上滚过,酝酿了一整个下午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从第一声雷声响起,蛙鸣声就像约好一样,一时间全部静止。
皇上将她揽在身畔,轻声问:“你身上熏了什么香?”
谢宁摇头:“没有,臣妾不爱熏香。”
尤其是这样炎热的夏天,她不耐烦闻到各种繁杂不同的香气。不管是哪一种香,总是经过了各种工序才制出来的,蒸、炒、炙、炮、烘。其他季节还好,夏天里头人本来就烦躁,不管什么香都能闻出一股烟火腾腾的杀气来。
她说:“这湖水、雨水味,闻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凉快,清静。”
还有荷叶荷花的香,亭子里已经上百年的木料散发出来的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气息。
雨渐渐下的大了,雷声隆隆,电光在云层间翻腾乍现。皇上很有闲情逸趣,陪着她站在窗口边看。电光的颜色各不相同,青白的,紫蓝的,一道道电光就像一道一道天幕的裂痕。
“这雨只要下足一个时辰,湖水就会涨起来,漫过九曲桥。”皇上指横贯湖面的长桥,微笑着说:“朕还年幼的时候,有一回贪玩,怕误了读书的时辰,就想穿过这桥抄个近路。到这儿才看见水把桥漫过了,高过了桥面快一尺高。”
谢宁能想象到那情形。
曲桥桥面低,外头的湖水眼看着就将将要涨起来了。
“那皇上当时怎么办呢?”
皇上笑了:“再绕路是来不及了,一定会被太傅抓着正着。朕就把鞋袜除了,裤子卷起来,这么从桥上跑过去了。”
谢宁好险没笑出声来,赶紧低下头,就是这样还是有些忍不住。
想想皇上当时是个什么模样吧,光着脚卷着裤腿,像大马猴儿似的在桥上淌水快跑。
“不打紧,想笑就笑吧,朕现在想起来也想笑。”他说:“过了桥之后把脚胡乱一擦,套上鞋袜又是一通快走,还真赶上了,和太傅前后脚进的门。”
谢宁不知道如何评价皇上这段往事,只能含糊的说:“晚膳送来了。”
晚膳被护的严严实实一点雨都没淋着,但是送膳的太监们身上都淋湿了大半。
她点名的要冬瓜汤盛在一口紫铜的汤锅里,清澄澄的汤,揭开盖那股扑鼻的冬瓜香在亭子里弥漫开来。
侍膳的太监机灵的先替皇上盛汤,然后才轮到她。
汤鲜美无比,冬瓜清甜,贝肉极鲜,还有咸香的火腿,这一味汤入口真是让人快活的神仙都不想做了。
油焖笋吃着也爽口,脆脆的,咬起来有点咯吱咯吱的响,每嚼一口都倍儿有成就感。
皇上跟前的菜色更丰富,可是人往往都觉得别人碗里的饭更香,这道油焖笋谢宁没吃着几口,本来一碟也不大,倒都进了皇上的肚子。冬瓜汤也是一样,谢宁舀了几勺汤泡着饭吃,皇上从来没见过这种吃法。不是说这特没规矩,而是不管他赐膳给臣子,还是和后宫的女子一起用膳,从来没有人就把吃当成吃,认真的吃扎实的吃,那都是做样子,虚的。
他也跟着她学,把汤舀进饭里拌了拌,一碗饭没几口就全下肚了。
“臣妾以前在家的时候习惯这么吃。”吃饱了之后,谢宁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吃着香。”
“是挺香的。”皇上问她:“进宫以后就不这么吃了吗?”
“也这么吃过几回,就是身边的宫女看不得,总劝着拦着的,说这么吃太添膘了,回头吃肥了小肚子,穿衣裳该不好看了。”
皇上实在是无言以对。
谢才人坦白的叫他觉得不管说什么话都不太合适。
旁人在他面前,总是拼命的表现,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力争完美,叫人无懈可击。
谢才人是不懂,还是不会呢?
皇上心里有数。
她懂,她也会,但是她不愿意那么做。像牵线木偶一样,像其他人一样。
她让他觉得新奇,因为她这份儿坦荡。
甚至两个人的口味都很接近,她点的菜倒是几回都成全了他。做为皇帝,他当然不能表露出自己贪重口腹之欲,身旁的人也不敢擅自做主。几次和她一起用膳,却都吃的合心合口。
外头雨下的更紧了,谢宁望着无边雨幕,肚子填饱了,思绪却飞远了。
不知道等下该怎么回去呢?安溪亭显然不是个能过夜的地方,可是这么大的雨,撑伞也没有用。
但愿雨早些停吧。
用过晚膳雨也没有停,皇上似乎也不急着走,还笑着问她要不要听曲解闷。
“前几天教坊司又排演了新曲,琵琶和笛子都不错。”
谢宁有些纳闷的问:“雨天也能听曲吗?臣妾听人说,雨天里头不管是弦索还是箫管都泛潮发涩,还会走音呢。”
“这个不用多虑。”
谢宁也很听话,既然皇上说不用多虑,那她就真的不去多虑了。
乐师冒雨前来,抱着琵琶的乐伎穿着一身大红软绸的衣裳,在雨夜里看来凭生出满眼凄艳。吹笛的乐手是个瘦高个儿,跟在她的身后。
谢宁坐在皇上身旁,听乐伎调了几下弦索,铮铮的清响像是清晨花叶上滴落的露水,音色干净通透。
谢宁原来还想着,皇上见了她什么也没说,也许陈婕妤没有犯傻去告状也说不定。
谁想她还就是告了。
皇上突然在这时候问起来,谢宁十分意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知道她是为什么把事情告诉朕了吧?”
皇上又这样一问,谢宁也就跟着点头。
“那你不想替自己分辩一二?”
谢宁愣了下,低头想了想:“臣妾不知道怎么说。”
“不要紧,朕等你想,你想好了再说。”
可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谢宁开口了。
可是她说的事让皇上也感到有些意外。
她根本没提起那天赏茶花,也没提起陈婕妤一个字。
她说起了进宫前的事。
“臣妾曾经随舅舅去任上两年,回乡的时候在容城附近改走水路。那些船蓬都是涂的黑黑的,说是这样结实,雨淋也不会透。帆的颜色也旧了。因为下雨,我们在城门西边的小客栈里滞留了三天。”
皇上问了一句:“那时候你多大?”
“臣妾那年应该是七八岁了吧?”谢宁想了想:“记得不太清楚了。”
皇上虽然不知道谢宁为什么会提起近十年前的往事来,但却觉得她的话很动听,吸引他想知道后面的事。
“这三天里头,舅舅还和人交上了朋友,那是一位告老回乡的老先生,舅舅和他很说得来,两人下棋,品茶,还不知从哪儿借了鱼竿蓑衣,非要出去垂钓。冒着雨去的,一条鱼没钓着,还把身上淋湿了……臣妾那天也跟着去了。渡头下着雨,那天一个人都见不着,一条一条船都泊在那儿不动。回来以后舅母生气,说舅舅就会领着我胡闹,逼得我们赶紧换衣裳喝姜汤。”
“后来呢?”
“第二天天放晴了,大家就纷纷退了店出门,各奔东西了。我们一路北上,那位老先生是南下,此后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谢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来。
那件事明明她过后很快就忘了,因为旅途中遇到的新鲜事很多,比那有趣的多的是。冒着雨去垂钓其实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很沉闷的事,她坐不住。
但是谢宁记得自己那天穿了一双小棠木屐,踩在积了水的青石板地上,水洼里的水被她踩的直溅水花,木屐底子敲着石板发出规律而又清脆的声响。
那在雨里踩水的经历才是她记忆最深刻的部分。
皇上看了她一眼。
“讲完了?”
谢宁点点头。
饶是皇上见多识广,也被她的应答给逗笑了。
“你这回答与朕的问话,有一点儿关系没有?”
谢宁诚实的摇头:“没有什么关系。皇上,臣妾都给您讲了个故事听了,您就不要再追问赏花的事了吧?”
这还带讨价还价的?
皇上摇摇头,含笑说:“故事说的不错,听你这么一说,朕都想去看看下雨的渡口,想去雨里头钓一次鱼了。但是朕问的话,你也一样要答。”
谢宁苦着脸,皇上可真不好蒙骗。
“其实臣妾也想过先在皇上这儿解释这件事情来着。”谢宁觉得很别扭,头微微垂了下去,视线落在那只青绿温润的茶盏上。
皇上身子往前探了探:“你当时想怎么解释?”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皇上的语气里挺期待的?
谢宁也想过要怎么跟皇上说这件事,按青荷的说法,一定要强调自己可怜无助又无辜,一切都是陈婕妤她霸道蛮横,先欺侮人在前,错完全不在谢宁的身上。青荷还示意她,男人应该不会喜欢太强势的女子,但是会撒娇的女人总是会多占着些怜惜。
但谢宁性情一向平和,又不是太会说话,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自己在皇上面前扭着身子捏着嗓子说“皇上要给臣妾做主啊”这样的话。
陈婕妤却一定说得出口,谢宁能想象到她在皇上面前会如何娇滴滴的扮委屈,把错全推到旁人身上。
“臣妾,臣妾……”
谢宁急的脸都要红了,就是说不出来。
皇上看着她的头越来越低,等了好一会儿,谢宁含含糊糊的说:“臣妾不是有心的,请皇上不要生气……就算要责罚,也,也一定要罚的轻一点儿。”
皇上忽然间笑出声来。
他笑的那么畅快,那么恣意,一边笑着,一把就将茶桌推开,抓着谢宁的手往前一带,谢宁完全没防备,一头就扎进了皇上怀里头。
皇上笑的胸膛都在震,耳朵贴在上面,听见的笑声和刚才是完全不一样的。
现在听到的笑声似乎更深沉醇厚,震的她的心跳都乱了。
“陈婕妤说你的嘴利的像刀子,可朕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谢宁有些结巴的辩解:“臣妾没有像刀子,就是,臣妾没有想欺负顶撞别人,可是也不能让别人随便欺负。”
或许皇上终于笑够了,他停了下来,就着抱着她的姿势,另一只手将她的下巴轻轻托起来。
谢宁被动的抬起头,迎上了皇帝的视线。
他们的距离太近,她甚至在皇上黝黑的眼珠之中看见了自己愕然不安的模样。
“你在陈婕妤那里就能伶牙俐齿的,怎么到了朕的面前就变的笨嘴拙舌了?”
她有吗?
唔,好像是有吧?
可是皇上这句问话,她还是答不出来啊。
皇上又催问了一句:“说啊。”
“臣妾,臣妾……”谢宁脸滚烫热,不必照镜子也知道脸肯定涨的红红的:“臣妾怕说错了话,皇上会怪罪。”
“不对。”
这怎么不对了?她说的是实话啊。
也许不是全部心里话,但是肯定不是假话。
“你再想一想,是为什么?”皇上离的更近了,他说话时嘴唇几乎就要贴上她的,谢宁紧张的都要抿住嘴屏住呼吸了。
谢宁的脑袋里像是装满了糊涂浆子,被异常的体温都给煮开了,正咕嘟咕嘟的冒泡泡,什么也想不出来,什么都理不清楚。
“臣妾,怕皇上不高兴。”
“嗯,还有吗?”
还有吗?还有什么?
谢宁实在想不出来了。
他的气息吹拂在在她的肌肤上,鼻尖与嘴唇都痒了起来。
皇上的眼睛那么黑,那么深,就像夜的天空,快把人吸进去了。
谢宁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感到头晕目眩。她身子微微一晃,唇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迎了上去,贴在了皇上的嘴唇上。
狮子头好吃,糖醋里脊肉也好吃,当然除了她点的菜,膳房还又给加了两个菜和一个汤,才人的份例按说确实是四个菜,但是不得宠的才人能吃上两个菜就不错了,以前谢宁每顿也就是两个菜,不过她饭量小,两个菜也是吃不完的。现在膳房当然不敢怠慢她,更不要说皇上还在萦香阁用过膳呢!苛扣谁也不能扣她的。
想也知道,谢宁一个人怎么可能把四菜一汤一大钵饭都吃完,就算青荷和青梅两个帮着吃也吃不了,院子里其他人也能跟着一块儿享受一下才人的份例菜了。
谢宁以前觉得让她们吃自己吃剩的不好意思,但既然别的地方也是这样,她改变不了这现实,就尽量与人方便。吃菜的时候,她都是另用一双筷子夹出来再用自己的筷子吃,而且只吃一边,不会把整盘菜都拨乱。
青荷她们把端出来的菜拨了分在碗里,她和青梅两个先吃,其他的院子里的另外两个粗使宫女和太监也能跟着沾光。
“膳房的人还真是会看人下菜碟,以前就不……”青梅话说到一半,就看见青荷在瞪她,后面半句也不敢说了。
“你要是再这么没心没肺的,我就去跟才人说,把你退回去,不能留你在才人身边伺候。”青荷绝不是跟她开玩笑。两个人虽然是一起分到谢宁这里的宫女,但是青荷要大青梅两岁,稳重又能干,来了不到一个月她就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管着了,青梅性格有些冒失,别人不吩咐她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天生就是个打下手的命。
要真是这样青荷也不介意她,可是才人眼看着要得宠了,以后遇到的人和事会越来越多,青梅这样说话不走心,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才人招下大祸来,青荷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说别人看人下菜碟?你倒是先看看你自己。以前你有这样的菜吃吗?那时候你敢抱怨一声吗?现在才人得了势你也觉得自己可以抖威风了是吧?你要这么眼皮子浅,一张嘴只会四处得罪人,才人现在有的是人想巴结上来伺候,不少你一个。”
青荷声音不大,说话也不快,可是话里的意思没有半分玩笑。青梅一下子就慌了,赶紧离了凳子就在青荷脚边跪下了:“姐姐,姐姐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可千万别跟才人说赶我走。”
被撵出去就没活路了,只能去干最粗重的活计任人作践。才人待人又好她现在的活计又轻省,她就是死也不愿意出萦香阁的门。
青荷不为所动,把碗筷一推站起身来:“你不是三五岁的孩子了,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你还记不记得前年冬天那个死在井台边的宫女?”
青梅僵硬的点头:“记得。”
“她犯了什么错?”
“她多话……”青梅打起哆嗦来了。
说起那件事,真是挺吓人的,当时青梅看见了,后来几个月都会做噩梦。那个宫女就是说话冒失得罪了人,身上被泼了冷水,还让她在井边洗衣,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全身硬梆梆的,跟井台冻在一起了,拿凿子锤子把冰凿开,尸身才能抬走。
“你要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不说你自己有什么下场,还会连累才人一起跟着遭殃。我话就说这一次,你待在这儿好好想想吧。再有下一次,我也不和你多说一个字,你就直接出去。”
青荷是真没有再说,直接出门了,还有不少活儿要做呢。至于青梅,两人这两年多来也处出来点情分,她才三番五次的提醒她,可这真是最后一次了。青梅如果还改不了她的毛病,青荷也不会再念旧情。
各人的路都在各人脚底下,别人顶多能替你指个方向,走不走是你自己的事。
皇上赏的料子齐尚宫把活儿揽过去了,亲自领着一班绣娘赶工赶出来,又亲自领了人送来。
虽然是赶工,但质量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折扣。
人家这么给捧场,谢宁当然不能给泼凉水,命青荷拿了装有银锞子的荷包来赠与齐尚宫,还当场拿起新衣里头的一件披帛搭在肩膀上,赞齐尚宫和针线局的手艺好。
宫里头的事儿嘛,讲究的就是个有来有往。齐尚宫这样上赶着示好,谢宁当然不能让人家一番好意落了空。
别的好处她给不起,几句好话总是没问题。论起品阶来,齐尚宫的品阶比她一个小小才人品阶还高,俸禄还多呢。论起实权,齐尚宫是后苑里头几位实权尚宫之一,头一名即使算不上,也铁定能排个前三。
齐尚宫带来的宫女将新衣裙衫用木架子撑起来,展示给谢宁看。
这些衣裳里头还有一套是骑装,样式是弧形的胡服。翻领窄袖袍,素绫束口裤,配着皮面儿软底靴和锦绣雉羽帽。
齐尚宫指着那套骑装说笑着说:“这会儿天气热,说不得入秋的时候才能穿上身了。”
谢宁说:“我还没穿过这样的衣裳,不知道穿上好看不好看。”
“一定好看。才人身形窈窕,腰纤颈长,穿这个比旁人合适。”
这么又看衣裳又客套的,热热闹闹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走。
出了萦香阁的门,齐尚宫后头一个梳弯月刘海的年轻宫人就往前快走两步,凑近了小声问齐尚宫:“姑姑今天为何要亲自过来送衣裳?让我们跑一趟也就是了。”
齐尚宫微微一笑:“想不明白?”
问话的宫人连连点头。
“想不明白就接着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说了。”
而萦香阁里头,青荷青梅两个忙活开了,把这些缤纷悦目的新衣裳整理好了收进柜子里头。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新问题。谢宁屋子里的衣柜可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来盛放,当季的衣裳,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些已经把柜子塞满了,今天送来的这些实在是塞不进去了。
“才人,要不把旧衣裳理一理,先放到厢房里去,腾出地方好把这些新衣裳装起来?”
谢宁想了想:“我记得有一条裙子洗褪色了,还有那件绣长寿花的勾破了边,把这几件腾出来,其他的先不用动。”
青荷有点为难,看看那些让人一见就挪不开眼的新衣裳:“才人,那也腾不出多大地方来,这些还是放不下啊。”
“挑两件就行,其他的可以先放到厢房去。”谢宁指了两件,一件是水色的长曳裙,一件是象色的双雀衫。
青荷把嘴边的话咽回去,就按谢宁说的,将那两件新衣挑出来,其他的就搁到厢房去。
青梅实在不明白,满肚子的纳闷。不过她被青荷告诫过之后,比以前谨慎的多了,轻易不开口说话。
青荷就是那么教她的。不会说话那就少说话,省得祸从口出。青梅呢,听是听进去了,就怕自己记不牢靠,所以总是把牙咬的紧紧的,想说的话全都硬生生的憋着。
两人把新衣收拾好,青荷看了她一眼,见青梅咬着牙瞪大眼,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笑着摇头:“你看看你这样子,有什么话想问你就现在问吧。”
青梅小心翼翼的问:“真的?”
“真的,不骗你。”
青梅指指那些新衣:“才人怎么不要这些新的啊?这些比上次送来的那些还好看,样式又新颖,质料又名贵。新衣都是一季一季的,搁过了季放到下一年,那衣裳就搁旧了啊,再穿也不好看了。”
青荷点点头:“刚才我也有点不明白。常听人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这有了新的谁还总穿旧的?可是才人这样做,肯定有她的打算。我猜,才人是不愿意让人在背后指点,说她乍然得宠就轻狂张扬吧。”
青梅想了想,自家才人确实不是性子张扬骄纵的人。
“怪可惜的。”
这些可都是新衣裳、好衣裳啊。
青荷没有再训她眼皮子浅之类的话。
她也觉得可惜。送来的新衣里头有一条石榴红的散花裙,这样正的石榴红可不一般,听说中原的染料染不出来的,应该是番邦来的一种花才能染得出这样鲜艳明丽的红色。这么一条裙子要是折成钱,够外面普通人家吃用一年的吧?就这么放在箱子里头搁置,真可惜啊。
但是同才人将来的前程相比,这些衣裳又算不了什么了。
青荷说的话,有一部分对了,不过还是没有完全猜中谢宁的想法。
谢宁可不想穿的那么扎眼,尤其是那条红裙子。在这宫里头她还真就没见过几回有人穿这样的红色。真把那裙子穿出去,那得多招人嫉恨啊。再说她觉得穿旧衣更舒坦自在。
“才人,望云阁送了一张请柬来。”
“望云阁?”
青荷把请柬递过来。
不但谢宁纳闷,就连她也挺诧异的。
望云阁住的是梁美人。
谢宁去过一次望云阁,那还是刚入宫不久的时候,梁美人的品阶变成了美人之后,曾经请她们这些一起入宫的人去望云阁小聚。说是相聚,其实也就是为了夸耀自己的荣宠。
记得当时谢宁夹在众人中很不起眼,而梁美人被众星捧月一样围簇在中间,一起进宫的同伴们好话说了不计其数。就是这风光来的快去的也快,那次聚会后没有几天李才人就得幸,并晋位昭容。
而梁美人就这么渐渐的被人忘记了。
这时候再接到望云阁的帖子,谢宁觉得很意外。
“我看梁美人应该不会平白无故的给您下贴子。才人,上头写的什么?”
谢宁把请柬打开来看了一眼:“邀我明天去望云阁赏茶花。”
这理由谢宁和青荷都不会相信的。
平时又没有什么交情,也没听说梁美人对莳花弄草有偏好,早不请晚不请,这个时候请人,哪里是为了赏花啊。
“才人您去吗?”青荷是满心眼里不乐意。
梁美人是什么心思,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她失宠已久,望云阁门庭冷落,当初得封美人时的风光早就被人遗忘了。哪怕她的品阶比谢宁要高,可是在宫里头得宠才能得到一切,失宠也就会失去一切。谢宁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而梁美人就像已经烧过的木头,火熄灰冷,无人问津。
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梁美人请她去能为了什么?看她现在的的情形嫉恨不忿?还是像刘才人白美人她们那样,求她提携帮忙?
谢宁想了想:“她是美人我是才人,都正式的下了贴子,去还是要去的。”
青荷想一想也是。梁美人是失宠已久了,但是怎么说她的品阶也要高啊。
“也不知道明天望云阁是不是还请了别人?要不奴婢去打听一下。”
“好,你去吧。”
青荷现在和过去可不一样。过去才人默默无闻,她这个宫女就更没人理会了。但是才人一得宠,水涨船高,她的面子也跟着涨起来了。一出了萦香阁的门,好些人赶着姐姐前姐姐后的巴结她。不用她问,就有人主动的把一些消息告诉她了。
梁美人当然不止请了谢宁一个,据说望云阁的宫女今天跑了好几处地方送贴子,请的客人都是同一批进宫的那些人,其中包括了从萦香阁搬走的刘才人,冯才人,孙采女,还有李昭容。
李昭容可是当时那批进宫的人里头,现在品阶最高的一个了。她在晋位之后就迁出了后苑,现在是住在西苑靠北边的昭庆宫偏殿,和住在后苑里这些默默无闻的低品阶不入流的昔日同伴早就拉开了距离。
谢宁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见过李昭容了。记得采选初入宫时,她们这些人都被暂时安置在靠近掖庭的长溪院,和普通宫女一样,好几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头,那会儿李昭容和谢宁就住在同一间屋,不能说情谊深厚,可也是有几分交情的。
但这种交情很单薄,风一吹就散了。离开长溪院各自有了居处之后,来往就渐渐少了。李昭容得宠并晋位之后,就完全没了往来。
谢宁的性子就是这样。能相处就相处,道路不相同渐行渐远了,她也不强求。
“请是请了,人家未必会赏光。”青荷把谢宁明天要穿的衣裳找了出来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袖腑处有一点皱褶,赶紧让青梅取了烫斗来熨烫平整。
别看都是一些细节,可是千万马虎不得。
这样的场合,自家才人是新贵,穿的应该更漂亮华贵一些。但是才人自己已经把衣裳挑好了,青荷也就不多说什么。
谢宁一早起来认真的梳妆,上了一点胭脂,这样不管到时候气氛怎么样,总之人看起来是好气色。青荷打开首饰盒子让她挑选,谢宁选了一支双鱼垂珠步摇,想了想又放下了,另挑了一朵珠花。
这珠花也不错,做工精致,就是用料有限,上面的水玉、玛瑙成色都一般般,但是拼成一朵花型之后看起来十分协调雅致,花托、细叶和曲藤都做的非常精美。青荷替她簪好之后,谢宁自己又调整了一下。
这么看起来挺好的,肯定不奢华,但也不失体面。
换上出门的衣裳,青荷服侍谢宁出了萦香阁,去望云阁赴会。
周公公并不怕事,可那也得分是什么事。
宫里头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的大事了,事情太大,牵涉太大,他一颗脑袋是扛不住的。
周公公死死盯着这位不熟悉的武太医,就怕他最后说出“中毒”二字来。
真要那样的话,他该如何应对?是不是应该立即把这里所有人都控制住不让消息外泄?总之不能让中毒这事爆出去。
但只怕压不住。
青荷在一旁也紧张的不得了。
她平时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但是今天赶巧了,主子去赴了生辰宴,回来后当晚就出事,青荷首先想到的也是中毒,这才连夜派人去求救。
武太医问完了话,也切过了脉,拈着他稀疏的胡子点头说:“不必担忧,谢美人这是因为今天在席上多半是吃了凉性的东西,回来之后蜂蜜水和绿豆汤也都是凉性的……”
周禀辰等不及听他慢慢的扯闲篇了,迫不及待的问:“这么说谢美人腹痛就是因为进食了凉性的汤饮和食物所致?”
武太医没顺着他的意思认可这种说法,反而摇头说:“非也。虽然确实有饮食不当的缘故,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周禀辰、青荷,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连帐子里躺着的谢宁都不自觉的屏住了气息。
武太医卖够了关子,略带得意的接着说:“下官替谢美人诊脉,观之气实血涌,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走盘。冒昧请问一句,谢美人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青荷虽然不解,还是马上答了出来:“我们主子月事不是很规律,上个月没有来红,上上个月是十八日前后。”
周禀辰和青荷可不一样,武太医前头的话他是没怎么听明白,但是一问起月事,周禀辰的思路顿时拐了一个大弯。
太医绝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话,必定是有缘由。
他的心又狂跳了起来。
“敢问武太医,是不是谢美人她……?”周禀辰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武太医拈须微笑:“这就是了。谢美人这是已经有喜了。真是要恭喜谢美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屋里几人都呆了,帐子里头谢宁也怔了。
有孕了?真的吗?
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小腹。
她有孩子了?
外头周公公和青荷同时出声发问。
“太医所说可是真的?”
“我们主子今天腹痛,孩子不会有妨碍吧?”
武太医说:“并无大碍。只是谢美人年纪轻,这又是头一回有孕,务必要多加留心,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来一回了。有孕之人吃了凉性的菜,又饮酒,回来之后还进食了蜂蜜与绿豆汤。也亏得谢美人体质好,换一个人,只怕这孩子就保不住了啊。”
周禀辰和青荷俱都大喜!不同的是周禀辰纯是兴奋。谢美人有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宫里太需要这个好消息了。皇上子嗣不丰,仅有一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仅有的那位皇子体弱多病,不但太医院没有办法,连特意从民间请来的几位杏林高手也都束手无策,这在宫里上上下下都不是秘密,这位皇长子不是长寿之相,难以承继大统。
这种情形之下,皇上多么期盼一个健康的皇子啊。
青荷当然也高兴,但只高兴了短短那么一会儿就开始担心了。
这都要怨她,没经验也不上心,没能及时提醒主子留意身子。要是早就知情,那今天主子就断然不会贸然的食用那些不当的酒菜,回来后她更不会自作主张给主子用解酒的汤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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