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真相大白

    安杰听到“乳腺癌”这三个字的时候，心猛地沉了下去，像一个旱鸭子溺入深水里似的，真空般的窒息淹没了他，没有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三个字，他茫然的望向袁萍，等着她往下说。

    “我从不知道她得了这个。”杨万青不敢相信似的缓慢摇着头。

    “大多数人发现的时候年纪都大了。”袁萍说道。

    “那她？”

    “她有家族遗传的基因，得这个的可能性比正常人高8倍，所以······”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不敢告诉你！”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的？”

    “怀上安杰以后。”

    “怎么能不告诉我呢？”杨万青耿耿于怀的纠结着这个问题，他心里似刀绞一般难受，妻子受了多大的苦啊，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

    “她怕你不许她留下安杰，你肯定会要求她放弃安杰，保全她自己。”袁萍说完就紧紧的盯着杨万青，就像在等他肯定这个答案。

    “我肯定会的，如果我知道的话！”杨万青狠狠的咬着牙，“她真的太傻了！”

    听到这里，安杰心里翻起了巨浪，原来是因为自己？难道是自己害了母亲？一瞬间，眼泪已经不自主的滑了下来。而这时，杨万青并没有看他一眼，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她非常看重安杰，甚至比她自己的命更重要。在怀上安杰第五个月的时候，她去医院告诉医生说身体很不舒服，医生为她做了一些检查，说可能是肿瘤，建议她暂时放弃孩子接受治疗，她非常害怕失去安杰，就根本没敢对你说。”

    “是的，我记得她告诉我说一切都正常，她也常和我抱怨身体不舒服，但她说是孕期反应，等生完孩子就会好起来，我就相信她了，我从来没怀疑过她说的任何话，对她我是十分的信任。”那些回忆都在杨万青心里背的滚瓜烂熟，哪怕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也能清清楚楚的描述出来，他太想她的时候，就会想他们的过往。

    “是的，这些她都对我说过。她是深爱着你的，也深爱着安杰。”袁萍说完，温柔的看看杨万青，又看看安杰，好似这几眼都是替朱莉莉看的，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她万般不舍的离开你们，从此你们成了她唯一的牵挂，至死都念在心里。”

    “她应该告诉我的，我们一起来承受这一切，总比她一个人来的强。”

    “她宁愿是自己抛弃了你们，也不愿你们看着她死去！”袁萍一句话就说到了朱莉莉心里最痛的那一处。

    “都是因为我？原来是因为我！”安杰突然喃喃自语起来，根本就没听到袁萍刚才的话。

    “并不全是这样，她发现的时候，大概是乳腺癌三期，可以说已经完全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但是医生说，可以采取一些系统的疗法，能稍微的延长生命。但是她不需要这个，她更想要安杰，所以想都没想就放弃了治疗，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还说安杰是她的福星······”

    “不，我是她的灾星！”安杰痛苦的反驳道。

    “是福星！她说的！她说虽然自己的生命将要终结，但是还好有你，你是她生命的延续，而且你来的正是时候，代替她陪在杨万青的身边，就像她还活着似的。她还说，至少给你父亲留下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们自己的孩子，她走了，他还不算太孤独。”她停下来顿了顿，又说道：“而且，她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淋巴结了，就算没有你，她还是会死去，只是可能会多活几个月。可是有了你，她感觉自己圆满了，她的生命圆满了，就连走的时候都是带着幸福的，如果没有你，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勇气去面对！她会彻底的奔溃。”袁萍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安杰，她的眼睛好似会说话，虽然由于病痛的原因眼球不再清澈，但安杰仍然看清楚了，那是肯定、是赞赏、是亲切。

    听到这里，杨万青心里一阵颤抖，她竟是如此期望的？期望他们父子俩相依而过，期望安杰能替她来陪伴他，希望他能好好的抚育安杰长大，可是这些年来自己是怎么对安杰的呢？他的心被无数的尖刺似乎要刺穿了般的疼痛，自己对安杰从来只有——冷漠！自己总觉得安杰的出生不是个好兆头，安杰出生不久朱莉莉就消失了，他在心里责怪安杰，他无时无刻不在的冷漠令安杰性格阴郁，尽管安杰确实陪伴了他！

    袁萍看着安杰的时候，安杰也望着袁萍，他能看到她眼里所有的东西，就像是他母亲要她传递的，他都看懂了，袁莉莉不希望他责怪自己，而希望他开开心心的长大，还有要代替她陪伴杨万青。出了社会以后，他确实感觉自己从原来的阴郁里走出来一些，甚至在遇到文乐以后可以说是开朗起来了，可是对于父亲，他却没做到，自己找了太多的理由去忽视父亲的存在，而母亲却希望他多多陪伴杨万青，这他完全没做到，于是便在心里默默的内疚起来。

    他们这样想着的时候，竟然不约而同的相互看了一眼，这一眼比前二十几年的时光都要深刻，牢牢的刻在他们两人的心底，这是第一次，杨万青眼里没有冷漠，安杰眼里没有无所谓。这一眼，让他们的关系从零开始，之前的二十几年，他们的关系几乎都是负数。；这一眼，融化了千年冰雪的冷漠，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春天。但是，总不要期待任何事情都能一蹴而就，从零到一更是一个大的挑战！

    “她走的时候身体很痛苦，但是精神上并不痛苦，甚至可以说走的很放松，她已经准备好了，顺其自然的迎接自己的死亡。”袁萍必须要把这些都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朱莉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就算是杨万青，在袁萍眼里，也并不比安杰了解的更多些，他和朱莉莉只是待了更长的时间，在一起时间长并不一定就了解，就像朱莉莉自己说的那样，杨万青太迫切的想给她富裕的好日子，而忘了去了解她。

    “她没有做任何治疗吗？要是我在的话，一定让她做最好的治疗！”杨万青心有不甘的说道。

    “没有什么治疗，除了一些必要的止疼药，她很淡然的等着自己的死期。”袁萍回答说。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突然，这个问题从杨万青脑子里跳出来，他觉得异常的恐惧，竟然有一个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妻子，“你是她的亲人还是朋友？”

    “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我们是后来才认识的，本来只是陌生人。”袁萍说话的语气缓慢而安详。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杨万青急迫的问道，他想立即知道答案。

    “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袁萍看了看身后的女儿，慢慢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