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少爷,我家老爷有请。”
胥庙音一进门,一个老仆便迎上来,将他带往偏厅。
说是偏厅不如说是地下室。李家大宅是老地基,结构也是最初建造时的模样,只是外观内饰近年被改造得越发精贵,处处透着富丽堂皇。但到底也遵从先祖的训诫,牢记一个“藏”字,所以重要的地方,都设在隐蔽之地。这偏厅表面只有间两进两出的堂屋,可真正收藏重要物品和会见贵客的密室,却设在地底。
老仆将人引到入口便自行离开。胥庙音拾级而下,沉稳的步伐踩在楼板上带出闷响,直走到石阶拐角,整个地下通道蓦然变得敞亮,他不由得眯起眼,以适应光线。
此时,一道苍劲的声音传进耳朵。
“庙音,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闻声望去,只见身着明黄色唐装的李岱,正背对着入口,站在一排落地博古架前,手里拿着绢布,仔细的擦拭着一樽青铜鼎器。胥庙音恭谨上前,屈身拜道:“贺李爷爷金寿,劳您惦念,晚辈一向安好。”
李岱回身,放下手中的绢帛,干瘦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语气尤为亲切,“你能来给我贺寿,我很高兴。”他指了指旁边的红木茶桌,“来,坐下陪爷爷喝杯茶。”
胥庙音应声落座,李岱也拍拍衣袖,坐到一旁的罗汉椅上。两人刚坐定,楼梯旋即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一抹高挑窈窕的倩影端着茶盘走进来。
李岱侧头,看清楚来人,顿时笑了。“今日竟是你亲自来奉茶,难得,难得。”
来人羞涩一笑,将茶盘轻放在桌上,执起茶盏,先奉给李老爷,再把剩那盏小心递给胥庙音。
后者看着眼前执茶的青葱玉指,不动声色的接过茶盏,揭开盖子拂开茶沫,轻抿两口,便放回桌上。
“谢谢。”
这奉茶人正是李家唯一的女儿——李初晴。
只见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缠枝青荷旗袍,衬得身段纤细玲珑,一头及腰青丝,挽了个简单的式样垂在脑后,露出一张略施粉黛的清丽面庞。她肌肤白皙,眉目清秀,整个人看上去似雨后初现的阳光,温婉明亮,正如她的名字——初晴。
此刻,她以一双清透干净清透的眉眼,含情脉脉的盯着眼前人,那欲说含羞的模样端得是惹人怜爱。当他抬头向她道谢,二人视线相对,一颗芳心顿时犹如擂鼓,两朵红云不禁飞上她的面庞,衬得姿容娇美无比。
她局促的说了句“不客气”,随后收过茶盘,惴惴的站到一旁。
李岱放下茶盏,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末了,不禁含笑点头。
搁了茶,两人开始交谈。李初晴也不避开,在旁边安静地听着,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胥庙音。
“庙音,你爷爷身体可还好?”
“他很好,天天念着来找您老下棋。”
“他个臭棋篓子,”李岱笑骂,转而又问道:“听说你前几天去了躺巫山,可还顺利?”
“嗯,一切顺利。”胥庙音一语带过,无心细说。
“可有何发现?”
胥庙音想到山鬼,神色一顿,半虚半实的透露:“巫山神女已经寂灭,从留下的蛛丝马迹来看,与那些人有关。”
李岱凝眉,随后面上拂过忧色,“他们的手真是越伸越长了。”
“爷爷已经与张家联络,趁此次家主继承仪式,联合各大家族,共同商讨对策。”
李岱点头,“如此很好,届时李家也会参与。”
话说到此处,李岱也不再询问过多的细节,他抬头见还在一旁安静站着的孙女,话峰一转,“说起来,庙音你和初晴许久没见,如今倒有些生疏了,我还记得小时候你们两可是经常黏在一处的。”
李初晴上前两步,看着胥庙音清冷俊雅的脸庞,鼓起勇气问道:“听胥爷爷说你此次回来带了伤,有好点吗?”
“怎么?庙音受伤了吗?”李岱闻言,先是惊讶,而后关切。
“没事,只是小伤,已经痊愈,劳您挂心了。”胥庙音脸色如常。
“呵,最挂心的,可不是我这个老头子。你说是不是,初晴?”李老爷哂然,打趣的看着自家孙女,本来脸皮就薄的女子,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谢谢记挂。”胥庙音抬头看她,神色坦然,目光平常。
“你没事就好。”李初晴却是女儿心态,紧张得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李岱在一旁,越看越觉着两人般配登对,便借机趁热打铁。
“庙音可还记?我家这丫头迄小就爱跟你玩儿,丁点大的人儿跟着你身后学背书,学手法,撵也撵不走。如今你们长大了,当婚当嫁,又是青梅竹马,更合适不过了。”又说,“说起来,我们两家历来交好,又门当户对,你们两若是成了,便是亲上加亲,强强联合了,李、胥两家将来必定成为界内数一数二的世家。”
胥庙音看了眼李初晴,见她正垂着头,红着脸乖顺的听着两人的谈话,当即起身,朝李老爷鞠躬一拜。
“承李爷爷错爱,我此次前来,本有两件事。一是为您贺寿,二便是想把这件事情与您交代清楚。”
他转向李初晴,“初晴是个好姑娘,但与我并不适合,我对她只有兄妹情谊,并无其它设想。”气氛逐渐凝滞,他却毫不停顿,徐徐道明缘由,“爷爷曾替我问卜天命,庙音一生无子嗣,也不会有姻亲木盟,跟着我毫无益处,不如另觅良人。”
“啪”木质的茶盘摔落在地上,李初晴脸色煞白,血色退了个干净。她一双美目含泪欲泣,凄然盯着眼前俊美却无情的侧脸,张了张嘴,可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跑了出去。
“丫头!”李岱没来得及叫住她,只得由她欲绝而去。
气氛沉默又尴尬,不复先前的其乐融融,李岱僵着脸,顿了半响,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胥庙音,不由抚膝长叹。
“罢了罢了,缘分自由有天定,老爷子我也不强求。只是可怜初晴这丫头,自小就对你一往情深,如此这番打击,只怕是要伤心许久了。”
“世间情爱,犹如过眼烟云,深陷其中,只会徒增痛苦。她不是寻常家的女子,时间一到,总会想通的。”
胥庙音垂首,面目冷清,仿佛半点凡尘不沾,李老爷无奈又气闷。
“你这性子,要真是摊上那无后无姻的命格,怕是要孤独终生了。”
“一切皆是因果,庙音甘愿承受。”
李岱一噎,摆摆手,“去吧,让我自个儿静静。”
胥庙音冲他略微颔首,转身离去。李岱看着他的背影,浑浊的眼眸闪过冷色,神情越发幽深。
人离开不久,李家的二爷李立岙便闻讯而来。
“爸,我刚才看见胥庙音出去了,谈得怎样?”见李岱摇摇头,他恼怒的皱起眉,满脸愤然。“混账,也太不把我们李家放在眼里了!”
“此事就此作罢,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安排。”李岱拿出一封请帖,递到李立岙眼前。
“张家新家主继任典礼?”
“嗯,胥炎那老家伙已经联络各家,在典礼后商讨对付那些人的办法,我们得去。如今,各大世家颓势明显,如果要结成联盟,那势必要推出一人作为盟主,我们李家必须争取。得到这个位置,对扩充我们的实力是百利而无一害。”
“那胥家要是也想要呢?”李立岙有些担心。
李岱冷冷一哼,“那就各凭本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