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近到可以听见心跳在做最后的谢幕,近到可以感受到血液在有点有点的逃离躯体。思绪也一点一点飘远,穿过时间的隧道,回到儿时的青石小巷,那时巷子口小卖部的游戏机还在起早贪黑的工作,姜早总是郁闷它什么时候坏掉,坏掉了那群和它四季相伴的人又会聚到什么地方呢?后来它真的罢工了,而那群围着它的人又都聚集到了姜早家的院子里,手上的遥控器也变成了课本上莎莎作响的笔画声。而姜早的父亲就是这场聚会的主办方,一个背着学校偷偷开私教课的数学老师,一个可以为了五斗米而鞠躬尽瘁的中年人,一个勇敢又善良的父亲。即便知道是违反校规的行为,姜早的父亲还是会在每天下课后,关起自己家的院子给授课,姜早的父亲毕业名校,教学方式独特新颖,教出够许多优秀的人,因此家长们也很愿意买他的帐,放学后大门紧锁的那几年,姜早和父亲都是痛苦的,紧闭的门困住了一个体面的老师,连同他的骄傲一并弃在门外,像尘封在冬日的蝴蝶,永远见不到和煦的春日。后来冰雪融化,大门被打开,姜早的父亲被学校开除了,姜早知道父亲灵魂是解脱的,他们离开了青石小巷,兜兜转转了好久,姜早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生长灌木上的菟丝子,在父亲的包容里,毁掉他。可姜早没法抛弃他,没法离开他,也没法拯救她。
“早早,如果没有你爸爸没有理由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他们都太爱彼此了,爱到只为对方活着。姜早在10岁那年,被诊断出脑癌,这对于她而言死亡是一场她不能辜负的约定,刚开始的时候,她忘记了自己要死了,她努力学习,好好生活,直到在小学六年级的校庆上,她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跌倒,从那以后她在也没有跳过舞,或者说她没有在上过学,她开始治疗,反反复复的绞痛,没日没夜的化疗后,她开始害怕了,她疼怕了,她怕看到父亲的眼神,怕听到朋友的安慰,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要死了。死神在愚人节对她开了个玩笑,却没有对她说愚人节快乐。她痛苦着,绝望着可她知道有人比她更痛苦,那个为自己违背师德被学校开除后,又一天打五份工,却在每天早上对自己准时说早安的人,好像在告诉姜早自己一直都在,只有姜早知道那句早安的意义有多大,你那句句早安和凌晨疲惫的身影一次次的把姜早拉回世界。她想解脱,可她知道那会困住一个可怜的父亲。所以她一直在忍受着病魔的折磨。她开始试着在痛苦中创造生机,她创立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便在社交账号上更新着自己与病魔战斗的日常,她在镜头里是乐观积极的,是无所畏惧的。可回到现实面对苍白的病房,死寂的窗台她总是会忍不住难过。她给自己的账号取名叫“重生日记”,渐渐的她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大家总是会对她表示善意,长此以往,她发现会有许多人在她这里得到快乐,看到希望。而她也适应了这种才玻璃渣里找乐子的生活。
也许在和病魔抗争的路上会有那部分背生命之神眷顾的人,但姜早不是,在被告知与生命告别直有短暂的三个月时,姜早没有害怕,只有一点点的不甘和遗憾,她早就准备好和这个世界分别,并且在脑海里无数次的幻想过,这个世界给她的欢送仪式,是一个平静的晴天,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或是一场颠覆性的灾难,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是一个樱花浪漫的春天,耳机里听着她喜欢的歌,随便搭上一辆公交车,公交车里只有她,公交车一直开一直开,永远不会停下,但也不会调头。可她离开时是在漫天飞雪的冬日,纷乱急切的离开了,被永远的埋藏在了16岁的雪天里,仿佛在蛰伏着在春天重生,可她真的重生了吗?
她实在不舍得,不舍得那个老头,于是她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她写了1200个文案,1200张照片,姜早告诉父亲,她离开的后,希望父亲能帮她把这些文案和照片一天一天的发出去,让那些因为她而坚持下去的人相信奇迹,也希望姜早的父亲能在那1200天里,忘记自己或者接受离开。
姜早离开后的第五个冬天,父亲牵着一个约莫五岁的小女孩来到了她的墓前。他告诉姜早,那1200天,他去了姜早文案里提到的所有的地方,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最后回到了青石巷,买了一瓶安眠药,想在那里死去。可第二天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想吃一顿早点再离开,却在路上捡到了她,父亲抱着小女孩歇斯底里的哭泣着。
“早早,是你的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