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这个题目,我仰天长叹一口气,不是懊恼,不是激动,竟是模糊了。
我的小学是在村里读的,等我一年的学前班结束上小学时,学校的规模大大的缩小了,两个年级一个班,总共两个班,两个老师,一个任校长,一个教导主任,同时兼任班主任,音乐老师,体育老师,美术老师,书法老师等等,好像是全能的。
小学就像北京的一个大四合院,学校的天井里有一棵泡桐树,这个我在《泡桐树》里写过,还有紫色的蝴蝶兰,还有在秋季开白色花的韭兰,我一直对植物有出乎想象的热爱。
读一年级时,跟三年级是同一个教室。拼音是学前班早就学会了的,记得学前班毕业也要考试,分语文和数学。语文考拼音默写,所有韵母,声母都默写出来就是一百分;数学是写1-100的数字,还有几题加减法。记得当时都得了满分,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一个人的自信就是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中来的。所以在孩子的教育中,无论何时,我都会找到一种他擅长的事让他做,然后表扬他,让他从内心深处感知自己是多么棒,然后一如既往地前行。
上一年级和三年级的是周老师。周老师是一个民办教师,人很高,脸黝黑,长年捧着一只杯,走路,做事都慢吞吞的,他很少发火,却打过我的手心,打得渗出血来。原因是那天我打了三次架,跟一个同学的妹妹打完跟同学打,当然完胜,然后他家表哥气不过来报仇又打了一架,这样三进三出办公室,也挨了手心,可周老师实在打得凶了一些,回家给父亲看到了,我又挨了批,可父亲是一个关起门来教育孩子的家长,在外还是护着我们的,所以第二天早上就去找周老师理论去了,最后结果怎样忘记了。
一年级跟三年级同一个教室的好处就是可以提前学,因为只有一个老师,所以周老师教三年级的时候我就可以听三年级的课,虽然教的不多,但也算是拔高了。
四年级的时候是张老师教的,张老师比周老师又要厉害很多,而且是正规初中师范毕业的,人也很好,对我也很好。张老师家在永联村,永联村到我家也有好几公里路,张老师来回上班不方便,就住在学校。张老师喜欢历史,父亲也喜欢谈论这些,因此张老师常常会到我家吃晚饭,饭后跟父亲喝茶聊天有时候还杀几盘象棋。后来我上了大学,在回家的路上遇到张老师,他一眼就认出我来,还问起父亲的情况。谢谢张老师,被老师一直记得是我的福气。
可张老师是一个体弱的人,后来生病回家修养两个月,学校里就来了一个代课老师,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姓吴。像我这样野的女生并不太招人喜欢,幸好成绩不错,所以也没多少招老师讨厌。记得吴老师,是因为她教了我们当时流行的几首歌,尤其是《小城故事》,我们还去中心小学参加合唱比赛了。人生第一次上舞台,轻飘飘地上去,轻飘飘地下来,两只脚不是自己一样的,记忆深刻。
我们村的学校一开始规模不小,周围村里的孩子都要来村里上学,在我记忆里,是有初中部的,也有小学高年级甚至有住校生,学校里有专门的阿姨蒸饭的。后来全永宁乡初中合并在阳春读,小学高年级统一在石佛中心小学读。四年级毕业,我严肃地告诉自己是大人了,要住校去了。农村的孩子,的确懂事早很多,从我记事来,从来没想过要跟父母作对,总是竭尽所能把父母分配给我的事做的最好。我的想法跟大多数人不一样,跟母亲会有意见上的不合,也离家出走独自一人在龙塘山上坐一个下午,那也是在初二青春期的时候。
小学离我家不远,直线距离最多五十米,早上去上学是不洗脸不刷牙直接奔学校早读,早读完了有课间二十分钟,我就回家吃饭。母亲早上一般都做猪油鸡蛋炒饭,放很多酱油,炒饭看上去乌黑发亮,然后用开水泡一碗酱油葱花汤。这碗炒饭太干,又天天都是炒饭,心里有抵触情绪,可又不能不吃完,总是听到上课铃响了,把所有的饭往嘴巴里一塞就冲到学校里去,跑到刚刚好。
学校边上有一条溪坑,很小,很浅,却是我们村里生活的主要水流,洗衣服,洗菜,甚至小孩子洗澡都在里面,学校对出去的溪坑在下游,里面会有小鱼、螃蟹、泥鳅之类的河鲜。天气热的时候,一下课,我们几个喜欢抓鱼摸虾的孩子就冲到溪坑里,大多数都是抓不到的,但结果不重要,过程很重要,我们都很快乐。
学校大门前有一个小操场,可以玩很多游戏。我们在操场上玩抓人的游戏,具体游戏名字忘记了,可是玩得不亦乐乎。
还会玩钉钻子头的游戏,就是拿像大人做鞋子的一样的钻子,一次又一次在地上钉,然后用线连起来。这个游戏规则是不能到掉,有时钉弯了或者钉到石头上都要倒掉,两次钉的距离不能太远,得用两只手指头撑开量,超过撑开的距离也算倒掉,而且当然不能拿家里的,只能靠自己自己做,我做的钻子样子难看,质量也不好,还是喜欢玩,能玩就行,要求真是不高的。
还有跳橡皮筋,这个我可是高手,所有的女同学都想跟我一组,因为我可以救她们,然后会一直赢,谁都喜欢胜利的感觉,孩子也是。
还有片纸牌、钉柿子核、香烟纸盒比大小、捉迷藏、打陀螺、到转柴子、爬竹竿比赛等等,还用两根竹子打过毛线手套,我是没那个耐心,起个头就扔一边玩去了。春梅就很厉害,可以打出一双毛线手套,真是太让我羡慕了,这是我小时候唯一不如人的地方。
很奇怪,回忆小学生活,最多的是玩,学习的事怎么也记不起来,不用多说,也知道我有多会玩,甚至父亲看着我哥跟我两个人,摇头笑道:你们兄妹俩的性别肯定是弄错了,反过来就对了。
后来在村里读书的孩子越来越少,小学就直接关闭了,大家都去中心小学读书,再后来村里把小学给卖了,到了卖掉时,我的小学已经消失了,到最后造水库,我的小学就彻底消失了。当然也可以说,还尚且留着,因为我记得,今天还把它写了下来。当然它只是我的小学,我一个人的小学,问起其他小学同学,他们的记忆中的小学会跟我的小学会有很大偏颇,每个人记忆的并不相同,这也是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