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说好一起看天下一统的那群人,就剩你我了。现在,连你我也老了。”
“这个岁数了,就靠着那点回忆硬撑着,不过现在,连回忆都不敢有了,错过的,太多太多了。”
“怎么,还放不下?”
“呵呵,未曾拥有,怎么叫我放下?”
“这世上哪怕就剩你一位男子,她都不会爱上你。”
“知道。”
“她嫁人时,你放不下,她都入土了,你还放不下?”
“就算玄一大师,面对俗世爱人出嫁,不照样佛堂失态,骨珠散一地。”
“你比不上玄一大师。”
“怎讲。”
“三千弱水你偏偏取那一瓢,眼前人你却从未珍惜。”
“珍惜又怎样,得到又怎样,舍得与舍不得,最终不还是一样。”
“为何?”
“我走的这条路,就注定是白发终枯死,孤家又寡人。”
一、风云变幻 龙游浅滩
“大统五十七年”至“大统七十一年”,阳离王朝平灭玉青王朝,随即挥师北上,诛苍、临两州大小王朝三十余,结束了三百多年天下割据的形势,实现江山一统。当政的阳离天子,自封“千古一帝”,随即为进一步巩固统治,继续施行“灭江湖,稳江山”。
“大统七十三年”,江湖在“痞侠”楚三歌号召下,反叛阳离,此举声势浩大,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枕戈九年”,天下,南北划分。
“江北盗楚,地南姑苏”世上流传的这句话,讲的是这天下的局势,淮江以北,“一字盗”楚三歌的地盘,地岭以南,“阳离王朝”姑苏氏境界。
要说这“一字盗”也算是死而复生了。本是前朝剿灭的组织,几十年前因楚三歌而复苏,凭着君杖、西凉、白马、南枭、烽火、未央、夜雨、帝卿八大列阵军,吞下了半壁江山。
说回姑苏家,就有些凄惨了。自姑苏氏开创阳离之后,连年征战,先是内乱,紧跟着天下四分五裂,多年养精蓄锐,好不容易夺回疆土,却因为一个楚三歌,又陷入几十年的混乱。好在也算是真龙之家,凭着九王十三将,守住了另一半江山。
【帝都/帝殿】
“天子帝魂”,这四个金字在帝殿前镇坐了百年,它彰显的,不仅是皇家气派,更是天子至上。
正值圆年在即,大雪也不曾让这四道金字略显黯淡,反而显得更加耀眼。不过,却没有几人有雅致欣赏一番。按旧例,每逢圆年,本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庆的过个团圆年。但多年征战,世上已经没有几个团圆家了,不过这征战双方还是要按往年一样,休战一月,让百姓安稳入梦,让王师回朝受功。
本该看似各方均有益处的事,但此时到了帝殿之上,却丝毫没有平稳之意。
“臣以为无需再战,当下要事,需休养生息,不出十年,楚氏必败无疑。”
“狗秀才!你放屁!亏你也当过军师,竟提出如此谬言!此时贼军正值回乡圆年之际,军心正无恋战之意,臣认为当蓄力反击!不能让这些狗贼有喘息余地。”
“老将军此言差矣!这年年到圆年时都是双方休战,身为帝军,此时出击不顾百姓,为不仁,不放将士回乡圆年,为不义,破坏条约只求得利,为不守信。自古以来,背信忘义者,可有好结果!”
“你们这群老东西!战场拼杀的可不是你家兄弟!脑袋被砍掉的可不是你家弟兄!你们天天在天子面前讲一些不痛不痒的谄言!我们将士可是在前线用自己胸膛,来保住你们这群酸秀才的命!兄弟阴阳两隔!战场马踏血尸!这种恨!这份仇!在生死一线间,可见的有你们这群狗嘴里吐出的道义!”
“就是!你们这帮文臣酸秀才!百无一用是书生!盛世夺权,乱世搅局!还他妈个敢讲仁义!这天下,谁打赢了!谁就他妈的就叫他妈的仁义!”
“放肆!”一声皇威而下!整个帝殿,所有人全部正姿躬身。虽然当今天子登基不久,但好歹人家也是个天子。
“黎尚书,你劝孤休养生息,不再出战,可有个子丑卯酉?”
那黎尚书随被众将军围骂,但他那股曾经跟从膀首丞相练成的韧性,还真没怕过谁。
“臣请休战养息因出有三:一、多年征战,民不聊生,国库空虚,军心涣散!不可再战!二、老天子执天时,九王战死四位,您刚登基不久,臣斗胆敢问,这仅剩的五位王爷!还愿为天子您,披甲上阵,马革裹尸的!还有几位!三、楚三歌年事已高,膝下无子嗣,连年征战,早已体弱多病,命不久矣,他一死,一字盗必乱,那才是我帝军反击之时!”
“你放!......”左侧将军刚要反驳,但一股无形的皇威轰压而下,让他顿感怵意。
其实这尚书谏言中的一条,正中天子下怀,老天子执天时,九王十三将,何人敢不听,何人敢不从。而轮到他执天时,就抵掂量掂量了,况且身后有着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后背,只要天子一步走错,那江山易主,新皇上位。
“孤认为,黎将军所言极是,但众将军所言也有理,顾孤决定,先止战,休养.......”
“老臣有表上奏!”这天子令还没下完,帝殿之外,一声苍老敦厚之音,传入整个帝殿!而这一声一入,帝殿之上,无论文臣武将,全部紧忙侧首两旁,就连天子,都激动的慌忙站起,从自己的九龙抚尊椅上,迎了下去。
二、苍生夙愿 天命可违
【通州/盗君殿】
“大盗为公,盗亦有道”八个字,横悬盗君殿,这八字是当年前朝“一字盗太子”楚无夜所题,浑宏之气,百年下来,仍显霸主之息。而八字之下,分列十三座一樽,其中左八座,为现如今“一字盗”八大阵列军首将之位。右四座为鬼才、诸葛、绰燕、冢虎四位军师大座。而另一座,则非给人所栖,而是供一柄剑器,此剑有柄,无身,锋由碳墨之气所凝,可聚可散,无形无踪。号“承影墨锋!”
余下那一樽,自然是当今盗帝楚三歌落座之处。几十年征战下来,这左八座右四座的人,战死的战死,丢尸的丢尸,唯一没变的,只有号“绰燕”的虞清晴。
楚三歌看着底下总是更替的年轻面孔,才能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老了。可这江山,仍是才人不断,交替更新。
就如老友吕冰淼临终时的那句“这江山,谁坐又如何呀?到死了,谁能把它带走啊。”
“羽通,今儿是几儿了?”
“鬼才”凌羽通看着自己的皇帝,今日开口如此平和寻常,鼻头似乎还有了些酸意。
“禀吾帝,腊月二十四。”
“都二十四了,嘿嘿,日子不经混咯,那个,前阵军“君杖”班师回朝了没。”
“禀吾帝,最迟明日抵达封地。”
“昂,都回来了都回来了,回来好呀,回来了,那就让将士们回乡圆年吧,乡在南疆回不去的,愿意的,就招到我这来,孤陪将士们圆个年。”
“吾帝,今年不同往年,这时遣散,臣以为不妥。”
“臣附议,西凉军甘愿镇守帝疆!”
“臣附议,“烽火”甘愿镇守帝疆!”
.....
楚三歌摆了摆手
“年还是要圆的,人家给你打了一年仗了,总地让人家圆个安稳年吧。”
“臣觉不妥....”
“哎,真是的,都是战场上的老油子了,还前瞻后怕的,放心,几十年征战没带走孤,几十年阴谋诡计没埋了孤,圆个年而已,不碍的,不碍的。”
主子都这么说了,文臣武将虽有异议,但还是憋回去了。但是盗帝令是说让将士遣返了,可到底归不归乡,还是这些将军们说的算。只不过,他们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像嘴上说的那般,为盗帝守卫疆土,谁都知道,这当今“一字盗”的主子老了,说不准何时就驾鹤西去了。盗帝为等一个女人,至今未娶,也更无子嗣,这要是群龙无首时,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犹未可知。不过,硬道理还是不变的,谁手中掌的军权大,任何时候,都能活下去。
“名举啊。”
“臣在。”
“你落座不久,孤还真不知你有何等能耐,只是听说你有滔天伟略之能,敢号“冢虎”,嗯,孤有一事想请教。”
“愚臣不敢,吾帝金言折煞愚臣,请吾帝赐教。”
楚三歌听这皇甫名举这般圆滑,随机也是一笑。笑骂道
“你个田舍汉,问你就是问你,滑不得。”
“吾帝所言极是,愚臣拜谢吾帝赐教!”
说完,便要起身叩拜,楚三歌摆了摆手,示意免去了。
“孤问你,现在,多少人都等着孤死,你说,孤,死!还是,不死?”
此言一出,顿时震惊四座!这题,圆滑迂回着答,盗帝肯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帝不满则臣子丢职,多年辛苦摸爬滚打便付诸一炬。直言不讳,怕是犯了帝怒,那就不仅仅是丢职,而是丢命!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也。
只见那皇甫名举,不慌不忙,起身向前一拜,再起身,又拜,三起身,再拜,俯首长跪不起!
“臣斗胆!若众至亲、百姓、将士想吾帝死,臣以为,帝,该死!”
“皇甫名举!你放肆!”八位大将顿时全身而起,怒瞪俯首的谏臣。
只看楚三歌仰天一笑,摆了摆手。
“坐下,都坐下,不碍事不碍事,哈哈,孤只是随口一问,众将军坐。”
“唰”的一声,八将落座,可眼睛仍紧紧盯着俯首的皇甫名举,只要盗帝一下令,这几位将军即使身不带兵,照样可徒手把这刚入座不久的文臣撕成两半。
还没等气氛缓和,这皇甫名举又言到:
“若吾帝之敌,南疆之匪,山林贼寇,想让吾帝死,臣以为,吾帝万万不可惜命,非但不可,即使天让帝死,帝仍不可死!霸业未成,天下未统,百姓未安,世道未平!臣再斗胆问吾帝,有何颜面赴死!”
四座俱静。
“哈哈哈,好一个天让孤死,孤都不死!他姑苏氏不是号称天子吗!别说他天子让孤死,就是天子他老子让孤死,孤都不死!”
群臣附和而笑。不过只有一人,那位已经芳颜不在的老人--虞清晴,她只是呆呆的盯着樽上和她一样的老人,她好似又见到几十年前,那位意气风发,持剑为自己开路的少年。那一刻,她的心属他,可他的心,几十年过后,也不曾属她。
三、栋国梁柱 春秋一梦
【帝都/帝殿】
一步,两步,三步。拘偻的身子,让人看不出正脸,稀落的白发,不见这老者当年的雄姿,能让当今天子下登天台亲迎的,天下,不出三人,而巧的是,这位老头,便是其中之一。
“老臣陈储,拜见天子!”这一拜,天子忙上前搀扶。
“老丞相快快请起!”
陈储,几十年前,太上皇的四大栋国之一!“并肩王、魁枭将、翰林候、首丞相”中的膀首丞相!别说是当今天子,就是在太上皇执天时,都可以面圣不拜,触天威而不咎。如今四位栋国,除了他和魁枭禁林将,都已经西归了。他这一拜,天子,受不起!
“来人,为丞相赐座!”
别说今昔这首丞相老了,需要赐座。就是当年,每日上朝时,他都是与那时天子同时帝殿落座之人!
天子拉着这老丞相的手,激动的就要引其入座,可这位老丞相官袍一挥,向前一跪。
“老臣有罪!何颜入座!”
此话一出,又伴着他这一跪,别说群臣身一抖,就连天子都是心一惊。
“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老臣罪则有三!罪一:身为人臣,不进谏言,为失职,当割爵除位!”说着,一手便将金陵青天帽扔在大殿之上。
“丞相,你这是.....”
“罪二:国难当头,群臣众言不统,天子耳目不清,身为首丞相,不以劝阻,乱国扰民,为失德!当罚廷杖,贬庶民!”,紧接着,双手一拉,便将朝服撕下,漏出早已瘦骨嶙峋的骨架,当着天子面,就爬在了地上!
“丞相!快起快起啊!为何...为何这般...”
“罪三:臣放任门徒迷乱朝堂,天子登基不久,帝根不稳,臣门徒惑言,帝殿乌烟瘴气。臣罪!当诛!”
这最后一句,惊的天子竟倒退了一步!
而更有直接倒在帝殿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进谏养兵蓄锐的黎尚书。身为首丞相的门生,一直以自己这层身份而觉得光宗耀祖,也是一直以效仿自己老师的刚正不阿,行走在朝政之中,今日,万万没想到,在老师的“帮助”下,注定也要成了这朝堂风云中的牺牲品。
“老臣恳请天子,除臣爵位!罚廷杖!斩首示众!” 这一幕,那陈储赤裸着那拘偻的身子贴在帝殿上,而面前的天子,竟痴呆的杵在那,整个大殿,静了。
明白的人早已看出,这回这老丞相,并没有站在自己门生一侧,甚至是亲手将自己的门生推向断头崖。别看天子刚登基不久,但也是经过多年诸君之争中活下的佼佼者,精明的很,也明白的很!也看得出这老丞相是来逼宫来了。
“来人!撰天子令!”天子怒吼一声,这一吼,其中竟夹杂着皇威!要知道就算沙场上的将军,面对皇威都心有犯怵,而此时,天子脚下,可还爬着个栋国丞相!这一声,硬硬将老丞相压的口泽丝丝血迹。这一吼,天子可不是无意所为。
今日此情此景,天子被逼的不得不退,但他也要所有人明白,就算你膀首丞相是两朝重臣,功盖海内,可这天下,可还是我姑苏氏的!话说回来,要知道谁是君!谁是臣!
“传孤旨:黎尚书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按律:斩!”
天子令一下,那黎尚书直接瘫在了地上,直到被拖出去的时候,仍像滩烂泥一样,没有一丝反抗。
天子传令后,调整了下气息。和声说道:
“丞相,龙有九子,还其貌各异,丞相门生之过,岂能加到丞相身上,丞相,快请起。”说完,便屈身去搀扶俯在地上的陈储。天子都把架子降到这般,要是还不知趣,就白在宦海多年了。
“老臣叩谢天子!天子圣明!”说完,向前三叩首,也给足了天子颜面。
就在两人搀扶之间,陈储俯天子耳轻言:
“你,长大了。”
天子止步,回到
“丞相,可是没老啊!”
“天子,老臣劝您一句。”
“老丞相赐教。”
“ 坐天下,安苍生者。盛世听文臣,乱世!信将军。”
天子愣了一愣,随之摇头笑了笑。高声传令:
“给丞相披衣赐座!”
“老臣有罪在身,但国难当头,老臣应尽全力,今后,定当戴罪立功。”
这些话,天子以无心再听了,冷着脸,走回登天台。坐下的一瞬间,龙威环视整个大殿。此时的天子心中,五谷杂陈,乱世听将军?他何曾不懂,可是自己不是那养怡殿的太上皇,那手握兵权在外的,也不是誓言为自己效忠的将军!要是养兵蓄锐,还有机会发展属于他自己的势力,要是继续锤鼓再战,且不说输了对谁都不利,就算赢了!他的那些皇叔们,将军们,军马在外,兵权在手,势力日益增强,他这个天子,还真算是天子吗!
“丞相,你此次出山,想必是早有破敌收复失地的万全之策。也是一心想继续与那楚贼为战?”
“天子圣明!圆年在即,按例,贼军定当回乡,正如众将军所言,一鼓作气!收复山河。”
“好好好,丞相年迈,但仍有此等雄心壮志,孤之幸,百姓之幸,天下之幸!不过,话又说回来,圆年在即,贼军回乡圆年,我军将士同样想回乡圆年,那又有哪位王爷!哪位将军能挂帅稳住军心呢!”
这一问,登天台下,众人窃窃私语,老丞相同样是一言不发,别看平常众位将士口上说的是誓死效忠,侃侃而谈,那都是虚话,多年征战,圆年在即,谁不想回家?你不想,不代表其余的将士们不想,军心不稳,何谈收复山河。
“老将!前来请战!”
帝殿之外,又一洪荒之音,传入众人之耳。与刚刚老丞相不同的是,此音浑厚天成,光听其音,便知此人霸气侧漏!众位将军听到此音,先是呆了呆,随后竟不自觉润红了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阳离隐退的兵马大元帅!素有“大栋国”之称的魁枭禁林将!
世间流传“平纵联横八方军,不及魁枭独一人!”不仅阳离王朝,普天之下,但凡有点战功的行军大将,都或多或少习过此人所撰的《武逆》。即使年近古稀,但仍步履行云流水,神态傲视群雄。百年前,楚无夜头上“天下第一”的名号,现在传给他!一点也不为过!
此时的天子,也明白了何许人来,却未曾站起相迎,不是不想,而是站不动,天子笑了,只不过是苦笑,他闭上了眼,心中侥幸的那一丝丝休战的愿望也破灭了。
他猜的到,丞相与元帅这两位惊天动地的人物二者其一出山,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可偏偏同时出现,绝非巧合。是有人操纵着这一切,就连他这堂堂天子,也成为了棋盘上的一子。不用猜,更不用想,普天之下,能控这么大盘的,仅有一人!
天子笑着,口中小声呢喃:
“父皇,即将江山交儿手,何不让儿成春秋?”
四、穿堂之风 引据山洪
【通州/盗君府】
走下殿堂的楚三歌,若是褪了皇袍金衫,你会发现,和寻常老人一样,丝毫看不出,这位仍有些风骨的老头,竟在姑苏氏手中,吞下过半壁江山。江湖绿林,沙场之上,朝堂之中,他行过痞侠,当过主帅,也做过帝王,到头来,仍是被岁月无情所嘲笑。现在唯一懂他的,是在他身后一直站着的....老太婆。虞清晴从芳华绝代一直为他站到人世沧桑。
“你今日询问的生死之事,可是近日扰你不安睡之因?”
虞清晴这一问,让楚三歌稍有迟缓。
“哦,人老了嘛,总会想想生死。”
“是啊,当初说好一起看天下一统的那群人,就剩你我了。现在,连你我也老了。”
“是呢,这个岁数了,就靠着那点回忆硬撑着,不过现在,连回忆都不敢了,错过的,太多太多了。”
“怎么,还放不下?”
“呵呵,未曾拥有,怎么叫我放下?”
“这世上哪怕就剩你一位男子,她也不会爱上你,你都不死心。她嫁人时,你放不下,她都入土了,你还放不下?”
“就算玄一大师,面对俗世爱人出嫁,不照样佛堂失态,骨珠散一地。”
“你比不上玄一大师。”
“怎讲。”
“三千弱水你偏偏取那一瓢,眼前人你却从未珍惜。”
“珍惜又怎样,得到又怎样,舍得与舍不得,最终不还是一样。”
“为何?”
“我走的这条路,就注定是白发终枯死,孤家又寡人。”
虞清晴听到此,心头一酸,想去抚一抚眼前这位早已银发的他,可不敢,也不再愿。这一路,唯有她知道他的孤苦,而他却从不理会他的寂伶。
“你要出府?”
“昂,去见个朋友?”
“朋友?莫不是去祭拜她?”
楚三歌愣了愣,笑了笑。
“不是,去见个早该见的陌生老友。”
五、小栈粗茶 话谋天下
名为“徐子茶客”的茶屋在这偏僻的镇上也不算太显眼,访客不多,大多都是赶路口渴,吃上碗茶,歇歇脚便走。
而此时的楚三歌,竟也出现在这里,面前坐着一位看上去比他还要饱经沧桑的老者,只不过,后者的风清之气,竟比这堂堂“一字盗”盗帝还要气派。
“你我上次相见是何时?”
“若是记性还不错的话,想来是你在帝都的揽天阁,我在泰山颠上的相互隔空一望。”
“这一面,你我二人,错过多少年?”
“三十有七。”
“哦,这么久了,我这记忆里,可还是那一望中,看到的你挂副傲天之相呢。”
“哈哈,能被当今太上皇这么夸奖,我楚三歌值了。”
“还谦虚上了,你现在不如当年咯,老了。”
“比起你,孤还是年轻啊。”
“呵,几十年不见,你夺了我姑苏家半壁江山,也敢自称孤了。”
“还好,我这人好就好在胃口大胆子也大。”
“胃口是挺大,但口气也不小。可又有什么用呢,你连个子嗣都没有,怎么坐江山?”
“劳太上皇费心了,话说回来,江山你倒是坐了,可还不是被我拿走一半,子嗣你倒是有,可还不是充当你的棋子。”
“有趣,孤喜欢和聪明人谈话。要是当初孤不下令灭江湖,你是不是就不反了。”
“要是你不下令灭江湖,你拿什么收复玉青王朝手中的三州?”
“莫不成是天意。”
“我更觉的是人心。”
“呵,有意思,要不是这世道,或许你我能成为朋友。”
“当初堂堂的天子,岂能和我这等江湖中人做朋友。”
“江湖?谁说只有侠客的地方才叫江湖,孤的朝堂,何尝不是江湖。”
“巧了,你的朝堂确实成了江湖,但孤的江湖,却有了朝堂。”
“哼,苟延残喘罢了,你信不信孤现在便了结了你这麻烦?”
“呦,你信不信你带多少人,孤敢杀多少,哦,或许还能捎带上你?”
天下拥有最大势力的两位,天下野心最广的两位,几十年宿敌的两位。此时,这两位帝王,竟在一所小小茶屋中,相互注视着对方。
“你说,还需多久,江北传来惨叫之声?”
“几十年了,半个江山你都丢了,还这么异想天开。”
“那我们可是需要静静等上一等这答案了。”
“好啊,那倒是要看看,你我谁先坐不住。”
“好啊,你可不要怪孤先走棋了,你的将士们可是要好好接住这一手啊。”
“你哪来的自信,你就那么肯定,是你先手?”
“那不然?”
“你百万大军北上,可你南疆谁护?”
“前提你能进南疆。”
“你上回这么自信时,记不记得,孤取了你两个州。”
“呵,且不说南疆有天子坐镇,就算让你一字盗攻入了,大不了孤夺江北,你取南疆,阵地南北交换下罢了。”
“南北交换?想的美,斗了几十年了,这一局,也该让天下一统了!”
“天下一统?嗯,是该如此了。那,鹿死谁手,走着瞧?”
“好啊,我还真想在你坟前瞧上一瞧。”
圆年在即,江北地南,静的出奇。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