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凉风习习的午后,简一照例和丈夫去江边散步。
已经快要奔三的简一穿着随意的家居服,眉眼并不精致,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丈夫江淮说着话。斜斜的夕阳暖暖的打在江面上,将江面染成了炫目的橘红色,温和的风轻轻吹来,柳枝拂动,也不经意吹起简一的衣角,将瘦弱简一衬得越发单薄。
今天是简一和江淮的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原本按照江淮的意思是要好好出去庆祝一番的。江淮是个喜欢热闹的人,逢年过节都喜欢叫上亲朋好友好好热闹热闹,更别说今天是他和简一的结婚纪念日。
江淮一个星期以前就给妻子定好了酒店,打算请朋友吃过饭就出去纪念日旅行。简一是个单纯的女子,喜欢清静,是和江淮的热情奔放完全相反的性格。所以江淮按照简一的喜好细细选了景点定了酒店。
是啊,他和简一结婚两年了,现在的他们比相恋的时候还要相爱,真好!最爱的简一和自己结婚两年了,现在是专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小妻子,每天给自己做饭洗衣,不管多晚都一定留一盏灯等自己回来,这样的感觉真好。“简一是我的,我是简一的。简一是我的,我是简一的!”江淮傻傻的笑着。
简一突如其来的咳血把江淮吓坏了,急忙慌慌张张的去扶了简一坐好,忙不迭去翻箱倒柜的给简一找药。找好药的江淮站起身时走得急,不小心撞到了茶几摔倒了。江淮急得快哭了,简一……简一还等着自己呢,自己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简一,我的简一啊!”江淮觉得胸口好痛,像是有什么要冲破胸膛一样。简一还疼着呢!江淮催促自己快些,快些把拿到简一那里去,这样简一早点吃完药就不疼了。“对!我得快点,快一点喂简一吃完药简一就可以不疼了。”江淮催促着自己。
脸色苍白的简一看着江淮慌张脆弱的样子没由来的心疼,这是她的男人,这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可是自己这个样子,要怎么陪他走完这漫长的一生呢?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虽然平时吃药的时候都避开了江淮,可江淮又怎么可能毫无知觉。
“自己这辈子,估计是没办法和这个深情的男人携手这走完这一生了吧?可是自己离开以后他要怎么办呢?江淮要怎么办呢,我的江淮要怎么一个人继续生活呢?”简一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江淮以为简一是疼的,忙轻声哄着“简一乖哦,吃完药就不疼了哦,江淮陪着呢,不疼啊?”简一听眼泪掉得更凶了,江淮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一边轻拍着简一的背一边道歉,简一只是一个劲儿的喊着江淮的名字,一遍一遍不断重复。
2.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传来,江淮坐在客厅悠闲的翻着杂志。
过了许久,简一还是没有从浴室出来,江淮坐不住了,杂志越翻越心烦,干脆扔了站起来在客厅踱步。浴室的水声一直不曾停过,江淮心里不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浴室门口,站在门外喊了两声简一,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复,江淮心里的不安急剧的扩张,推开浴室的们就闯了进去。
天呐~简一!他的简一就这样躺在浴室冰凉的地上,对他焦急的呼喊没有一丝回应。江淮急忙将简一抱回卧室,为简一穿好衣服,开着车一路狂飙去了就近的医院。一路上江淮都在喊着简一的名字,企图让简一清醒过来,可是简一没有任何的反应。
江淮不记得自己闯了多少红灯,也不记得自己喊了简一多少次,江淮只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明明简一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自己还放任她自己洗澡,如果简一出了什么事自己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这是简一啊,这是自己最爱的简一啊,是连生起气来都温柔无比的简一啊,就这么毫无声息的躺在冰凉的地上,天知道简一在那地上躺了多久。只要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发生的,江淮就会忍不住想杀了自己。都是自己不小心,要是简一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简一一定不会有事的,她那么爱自己,她不可能将自己一个人抛在这世上的!对!简一那么爱自己,一定不会舍得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的!简一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江淮坐在急诊室的门口近乎神经错乱的呢喃着。
头发凌乱不堪,眼眶血红,嘴巴里一直絮絮叨叨个不停的江淮在急诊室门口不停的打转,逮到医生护士就在问“我老婆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她现在是不是很疼?”江淮近乎偏执的一直问着,任凭护士怎么拉都拉不开。直到护士说病人还等着抢救,江淮才触电一般放开了手,暂时性的恢复了清醒。
简一醒来时就看到邋遢不堪的江淮正在自己病床前来回打转。那近乎癫狂的模样样简一的心没由来一酸,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江淮回头时刚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慌了。急忙跑过去,言语不清的叫着简一,试图安抚简一。简一懂得江淮的慌张,虚弱的笑了笑止住了哭。江淮心疼的捧起简一的脸,轻轻为简一擦干了眼泪。
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简一都在医院度过,江淮将以前攒起来没休的年假都一次性休了,专心在医院陪着简一。江淮不想再错过和简一生活在一起的一点一滴,简一这次的突然昏倒住院将江淮心底最深处的那抹不安彻底放大了来。江淮没办法强迫自己去忽略简一现在的身体状况,江淮只能祈求时间走得慢些,再慢些,要是能慢到就此停住他也心甘情愿了。即使现在的简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只要简一还陪着自己身边就一切都无所谓。
每天江淮趁简一还没醒就从医院开车回家,赶在简一醒来之前将早饭做好用保温盒带到医院。江淮很珍惜现在的日子,每天不用上班,只需要陪着简一,和简一一起聊聊以前的事,散散步一天就过去了。这样的安稳温柔,是以前的江淮从未想过的。
3.
医院惨白的灯光刺痛了江淮的眼睛,江淮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真的会到来,也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平静的站在这里等着医生的宣判。看着眼前白色的墙壁和抢救室那一直亮个不停的红灯,江淮觉得自己的世界就要崩塌了。明明昨天,简一才好了好多,说今天要给自己再跳一次舞的,可自己当时还严肃的打断了简一。
简一这是今天第三次进抢救室了,医生也无能为力,只能让江淮做好准备。“做什么准备?我不要失去简一,不要!”江淮失声的喊着,回应他的是医生轻摇的头和无奈的叹息。
江淮的心好疼。“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简一。为什么要收走已经给了我的幸福!如果不曾得到过,失去时也就不会疼。可自己要怎么眼睁睁看着简一受苦,看着自己的幸福就要离去!”这时候的江淮忘了这世上有句话叫做“上天给了你幸福,往往是为了收回去的”。
终于,在江淮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漫长的抢救过程结束了。简一到底还是舍不下江淮,醒了过来。
4.
这一天的简一精神好得出奇,让江淮推她去天台坐坐,江淮不疑有他。天台上的视野很开阔,风景很美,让简一不自觉回忆起和江淮初相遇时的一切。那时候的江淮不小心闯进简一经常练舞的林子里,看见了樱花树下翩若精灵的简一……
简一轻轻闭上眼,用力的嗅着空气中干燥的味道,听着云轻轻飘过时的呢喃,毅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不顾江淮的阻拦,带着抛出一切的执着舞了起来,漫天的樱花随风而舞,灵动的急促的,一片片一步步舞在这逼仄的世界里,向上,向上,再向上!不断冲破原本的极限,一直向着高处舞去。急促的略带凌乱的舞步,一步步重重的敲进了江淮的心房,江淮的眼眶湿了,他看见了三年前翩若惊鸿的女子,看见了三年前不顾一切爱上简一的自己,看见了简一一直一来对于病痛折磨的挣扎,更看见了满身插满管子的简一脆弱的躺在病床上任凭护士摆弄的模样。
江淮永远也忘不了,忘不了自己美丽善良的妻子是如何在病痛的折磨下精神渐消,忘不了简一努力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样子,忘不了简一即使痛得蜷缩在床上打滚也要对自己微微一笑的样子。简一啊,他的简一啊,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陪着自己,陪自己走完这漫长的一生。可不管多么努力,简一还是被死神带向了江淮到不了的远方。
江淮辞掉了工作,开始四处旅行,花了一年的时间走遍了和简一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带着新买的相相机,将每一处的风景都拍成了照片。
江淮再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这一天,江淮照例去简一最后住院时的医院旁散步。不经意抬头看见一片片樱花在微风的吹拂下漫天飞舞,一片片花瓣仿佛有了灵魂一般围着江淮飞舞。花瓣散落的瞬间,江淮仿佛看到了那个舞步灵动的女子。
“再也没有你的春天,就要来了啊……”江淮低喃着抬起头迈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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