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这揉着酸痛的脖子,端详着不远处的40岁。疲惫感是今年较去年的多,最近严重一次,是过劳去了急诊,医生也很无奈,说没什么好办法,只是输液补充维生素,开了抗晕药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我在输液床上想到的。还在刚记事,开始问长辈自己从哪里来的时候,家人跟我讲了个梦,梦是由奶奶的母亲做的。她在十里八村德高望重,逢谁家红白事,都先去找她算算顺利,问问忌讳。我妈在生我之前夭折过一个女儿,一直对此忧虑,这位太姥姥拄着拐,裹着脚,找到我妈,跟我妈说,准是个男孩,是她从泰山老母那要了个驾前童子。后来,待我出生前,家里没商量好名字,太姥姥又来,说她梦见在一条大河的河滩上,一个小孩儿抱着只鹌鹑跑过来,不如叫春安。当然这个名字没有用,估计家长那会儿都觉得土。现在想来如果用了这个名,后面的事犹未可知,说不定真可以与禽鸟为伍、土壤相伴。
太姥姥一直活到103岁,无疾而终。我记忆中,她的心态乐观,中午会喝一杯白酒,有自己的事做,或者说有自己的一套生活理论,里面有点迷信、有点乡土智慧、有点道家。丢了魂的孩子,她给帮着找回来。有心事不解了,她也能帮着出主意化解。我每次去见她,盘腿坐在两米多宽的土炕上,周围堆满了剪得窗花、扎的纸花,来客愁容而来,舒心而走,俨然是在乡村中的心理医生。我跟在她身边,很心安,当然那时还小尚不会忧前思后。她只有耳朵背,经常听岔,乐的小辈儿孙们满地打滚,她更是跟着乐。有年夏天,奶奶接她过去住,后院菜地扎了塑料棚,夜里下了场大雨,打在棚上格外响,早上太姥姥就感叹:昨晚上那雨可真大啊,好些年没听见了。把一家人乐的不行。 关于她的故事,从家人口述中还有不少。比如说记性好,虽不识字,但那些各种习俗节日红白事上的帖子,诵文,祭文,都在脑子里装着,需要的时候就口述,家人记下来。还有太姥爷年轻时做过生意,每晚打算盘算账,他这边口念着,太姥姥这边洗着衣裳就心算出来了。
我很羡慕她的心态,那种给周围人稳定心神的安详之态,甚至在我奶奶、我妈这两代人身上,也不够她的状态。后人多了生活的应酬和疲惫,没有信仰的信仰也放大了生活的难,怠慢了生活的美好。或许人真的要修到耄耋才能彻悟转而豁达。
我曾梦见自己是个渔民,住在一条大河边,有一条木船和一堆网。臂膀比现在的粗壮,手脚比如今的有力。我曾去泰山,山下真的有泰山老母庙,问了问,求子的很多,泰山老母心善,驾前童子应该也是派出万千去了人间。我徘徊在此,似是出处,确是归处。